(一）
清晨，铅灰色的天空云雾茫茫，湿漉漉的空气里捏得出水的寒冷。隔三岔五的人们往三岔道菜市场逛荡着，相互询问出了什么事?有人说：出车祸了!压死个卖菜的。
哦，中国人多了命贱着哩，肇事车逃脱了么……呵呵，交警又得忙一顿了哩。警车闪着红灯呼叫得热火，犁开议论着的冷漠扎堆人群停在出事点。警员从车内匆促弹出，在人堆里划开了警戒线。死者为四十来岁男性，一挑青菜散落一地，挑菜的扁担弹出丈余远，是附近清晨出来卖菜的农民……
为首警官一脸的职责，面无表情的转目众人道：“呃，刚才是哪个报的警呐?说说当时情况。”见众人沉默，换种方式道：“噢，看来被害人是本地的，有认识他的人么?给他家里传个信喽。”
“嘿嘿，我来时还暗着天，这儿只几个人慢慢的人就多了，你们这时辰赶来黄花菜都凉了，走了好几茬人了哩，报警人不会傻等着你们领赏喔?”有人叽笑着，警官黑着脸子装哑。
众人愤议着：“唉，辗着人了撒Y子开溜，这他娘的也太缺德了吧!真他妈的什么世道呀，人命不如一条狗命哒啦。”
一个老太太挤过来惊慌地叫着：“唉呀哟，这这……”她揉揉眼睛再仔细看了一眼，惊恐万状的喊道：“唉哟!我的天呀，这这，这不是我们村的陈皮吗?这而得了哟……”老太太满声凄凉的呼叫着，有几个人醒悟似的仔细瞄了一眼附和着：“啊呀!还真是他呢，这人呐!好遭孽呃……”
“狗娘养的，一定是他妈的晚上渣土车撞的，这些挨刀的龟儿子开车如开飞机疯狂得很哩!”人们愤愤的骂着，语言尖利刻薄，冷着的场面有点儿热火了。这当口就见一女人披头散发拨开众人冲了进来，一见倒在地上的男人呆怔片刻，扑了上去嘶心裂胆的嗷叫着：“我的天呀，怎么得了哟，你你，你就……”
只见她容颜失色，面白如纸的晕了过去。老太太告知是死者的老婆，慌得交警又是救人又是打120电话，求着老太太陪同把女人送去了医院。经过仔细勘查，推测事故发生在天亮前，据现在大概已二个多小时了，从死者身上的伤痕判断，车驶过时刮擦到肩头的扁担，撞击头颅颈椎而亡，肇事车辆无法确定。
办案的是交警二中队的老李和小李，其他人撤出后他俩处理后事。协同村里由死者亲属领回遗体，亲属哭哭啼啼要求尽快找出肇事者。老李黑着脸认真仔细的再次察看了现场，小李默契认真的做着记录，两个人表情严肃的向围观群众调查取证。此处两道交岔，一条通县城，一条拐向C县，两道间一个大Y字在王村会合，连接市区直达省城，四通八达人来车往很复杂。事故发生在凌晨人迹稀少，一时神仙也难查清。俩人回队后经过认真分析，认同群众所说的渣土车嫌疑较大。离出事点二十余里处，云山花苑小区日夜施工，有十多台渣土车多是晚上输运渣土。他俩假设的推测着：在撕破黎明前的黑暗里，天空雾气蒙蒙。一辆渣土车尖利的啸叫着飞驰过来。车灯的光束在雾茫中变得桔黄昏浊，暧昧。驾驭楼里的司机疲惫地，强撑着朦胧的双眼似乎瞥见一男子肩挑青菜一晃而过，感觉到了后车箱有轻微的刮擦动静。心里本能的一征，本想踩刹车，可在迷糊中蹬在了油门上车子呼啸而过……
推测不等于现实，重在证据，谁是目击者?哪个见到了肇事车?!愿不愿意出来做证?这样的事例以往遇得多了。在以金钱物欲为主导的目今，丑陋掩盖了正直，人们的情感麻木了，谁还淡吃罗卜闲操心，哪个也不想招惹麻烦。警局贴出的有赏证人通告，如同床底下点蚊香，没了下蚊(文)，调查取证陷入一筹莫展中。他俩在深入细致的走访中正感晕头时，好不容易捞到一条不痛不痒的线索。在出事点不远处，有个王姓老头每天晨练散步经过那条道，或许他能知道点儿什么?那老头是个退休乡书记，知此后两人似觉有了点儿方向，心想：只要他见证了当时的情况一定会说出来的，毕竟是党的干部与众不同呃。
抱着希望很顺利的找到了老王头，老李呵呵笑着打量周边的环景道：“哦，王书记您家的山水不错呀!”只见三间小平房整洁亮爽，屋前有宽阔的场院，清幽幽的池塘，屋后桔树正挂着沉甸甸的果实。在秋高气爽鲜艳的阳光下，一只红绿公鸡正拉长着脖子“喔喔”地叫着。单家独户风景宜人，在目前土地竟争，贿征，升值紧缺的情况下，难得在城区边缘有如此一席清静风雅之地。老王头见两个穿警服的找上门来，心中一楞，眼中犹存疑惑，一定是与三岔道口车祸有关，脑子里就冒出儿子的渣土车来。但他毕竟在官场几十年，瞬间便呵呵笑着把俩人迎进屋子，斟茶让坐的问道：“呵呵，难得，两位警官到寒舍不会是看风景吧!有什么公干直说咯?”
“哦，王书记没事不敢打扰您老，确实有点事要找您了解一下，昨晚，准确的说是今天零晨，三岔路口出了车祸您知道吧!”老李口气谦恭地注目期盼着。
“啊，车祸呐，晓得，二位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老王头见没涉及到儿子心里松了口气。
“哦，是这样的，听说您老每天起早散步多是走那条道，想问您那天早上看到了什么?”
“比如您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碰见过嘛样的车，从哪条道上经过，又往哪儿去哒哩。”小李焦虑的接口补充着。
“噢，这事儿嘛……”老王头颔首，客气的让着茶：“喝茶，喝茶!让我想想!”
“嗯，您老别急，慢慢想。”老李目光淡定的宽慰着，见沉思中的老王头眼里掠过一丝犹疑……
老王头退休后舍不得老宅子，与老伴儿独居一处。儿子成家后在镇子傍公路另起炉灶建了新楼房，两处相距五华里左右。老宅距国道二十几米远近，他有每天清早晨练的习惯。出门上公路沿三叉路口经菜市场，稍带着卖点时鲜菜蔬。菜贩们还在整理台面时，他是第一个光顾的客人。但多数时间从菜市场另一村道绕回。出事那天他象往常一样，按着每天的线路运动着，过菜市场半华里左右后，一辆渣土车从身后呼啸而过，疯狂得险些与前面电杆相撞，他听得车箱刮着电杆的磨擦声，心里骂道：龟儿子找死呐!为开车的捏了一把汗。过后脑子里倏忽跳跃出：那辆车好似有点眼熟，心里“硌噔”一下，想起儿子王成的渣土车就在不远的云山花苑工地。由于白天灰尘污染多是晚上作业，他嘴里嘟哝着：你小子可别给我惹祸喽!匆匆回家后闷闷不乐的挂记着那事儿。老婆子察颜观色见他有心事，问道：“呃，在外面触霉气了呐，丧着脸子哪个惹你了哟。”他烦躁地挥着手：“娘们的，话多，没什么!”好似那一挥手就去掉了心病。
过不多久，听得三汊路口出车祸死了人，他认定：肯定是早上撞见的那辆车，压死人可是大事，心里就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了。他担心着儿子出事，又暗骂自己疑虑心重想得多了，儿子怎么会出事哩?出了事他小子也不会逃逸呀，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这点做人的良知是有的，只是心里总止不住的惶惶惑惑不得不安宁。他感叹着而今的人呐!太没公德了，出了车祸就跑人，把人命当儿戏。又自言自语地嘟噜着：你跑!跑得掉么?共产党的天下没王法了么?他永远记得自己童年时，傍晚在小镇公路上和几个伙伴捉迷藏，有个小孩玩疯了，突然横穿公路撞在了疾驰而过的汽车后轮上。那开车的司机从驾驶室奔出，抱着那已辗掉半边脑袋瓜子的小孩哭天抢地!恨恨地在车箱上撞击脑袋至昏厥过去。那年代汽车稀少，司机是最受人尊重的职业，有句戏言：司机没出事比天老子还大，出事了不如胯里的鸡巴。那时压死了人才真叫做人命关天哩，责任，良心，法律都过不了关的。而今谁还把生命看得重，哪个又尊重了生命“以人为本”只是一句口号而以，真正谁又以人为本了呢?狗屁!他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心里明镜似的。想到此，心里就愤愤然的，面对两个警察不觉亲热了许多，就把那天所见叙述了一遍。老李感觉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和小李交换了一下眼色，抱着可能的希冀问道：“您老对他的车牌号有印象吗?”
“哼，王八蛋的，哪台渣土车不是泥蒙灰积的，大白天都看不清，在那样的光线下就是神仙也难辨喽。”老王头无奈的摇摇头。
两李认同的回道：“那是，那是!”
沉默片刻他又补充道：“回家后没多久就听得三叉道口出车祸了，我看呐，只怕就是这台车惹的祸喽……”随后三人打着哈哈，感叹着城市的建设离不开渣土车，渣土车的兴起又给城市的安宁带来许多骚扰，弄得交通安全雾里看花管理困难啰。
警察走后他总觉心里不踏实，不由得拨通了儿子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儿子的声音：“啊，是爸呀，有事吗?”
他小心翼翼的措词着：“嗯，你，家里还好么?没，没出什么事吧!”话筒里沉默了片刻，他似乎觉得过了许久，心里慌慌的，不觉心颤颤的问道：“成子，你你……”
“爸，你怎么呀!我没事好着哩。”
“啊，三岔路口出了车祸，你晓得么?刚才交警来这儿了解情况哩。”
“嗯，我听说了哩，爸，还有什么事吗?您老歇着，没事我挂了咯。”话筒里传来嘟嘟的芒音，老王头嘟哝着：怎么就挂了哩?感觉儿子话里有点不正常，究竟哪儿不正常又弄不明白，只觉话筒里他声音虚虚的。(3554)
——待续
【审核人：鹤鸣九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