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相识弹花店
田小芳第一次邂逅高阳是在一个偶然的窘境下。那天她给父亲去熊家药铺抓药回转，从桥港那条河街刚拐弯，一眼瞥见杨明方那伙子摇摆着晃了过来。她心里一愣怔，放眼两头一瞄，见傍左溪河旁一家轧花店，她顺势闪了进去。杨明方虽然在压力下对她死了不轨的念头，但以往的纠缠伤害却令她寒心生厌，产生了恶心的后怕，常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远远见到他就绕道，尽量的躲避着他，实在躲不过时也只得敷衍着打声招呼。由于来自一年多的压力，田父也是每天小心翼翼的应酬着，心里紧张着怕他心生邪念做出出格的事，心力交瘁的为此操尽了心。过重的负担与忧郁似如拉紧的弓弦，疲惫的心情一旦松弛下来反觉不适了，惹出了浑身的毛病。目前在病魔的折磨下还时时为她操心着婚姻大事。老人家知道只要把女儿嫁出去成了家，她才能真正的安全，他也才能真正的放得下心来。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个什么张明方，王明方的人呢?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机声喧嚣的轧花店突然掉进个大美人，使得灰扬絮尘里如落进一颗闪烁的星辰。昏暗的屋子一下子敞亮了许多，把男人的眼睛晃花了。使得店老板高阳也显得慌悚无措，心里想着;这个水葱儿似的年轻女子不像是为轧花而来的?在慌匆中他挤了过去，拘谨得有点语无伦次地问道：“这，这位大姐，是轧，轧花，还是……”小芳瞅着年轻英俊小伙子的窘态，无由头的止不住心跳耳热。她星眸带羞闪过一丝歉然。英雄爱美人，两个的目光在空间刮擦了一下，心里虽有点拘谨紧张却擦出了火花。高阳努力抑制着“嗵嗵”跳动的心，脸上露出期盼的眯笑，问道：“有什么要我帮忙吗?还是……”
店老板的一问一笑，使得情窦初开的姑娘越发显得羞涩难为情了，进入这儿她只是为了避难，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生意，她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呐呐地歉然道：“哦，我，我只是进来看一下，以后再来弹花吧!”说着惶恐的朝门外睨了一眼，见杨明方那一伙人已逼近过来，赶忙又往后缩进了几步，用眼色示意他别声张。高阳终于明白了，直到那伙人吆喝着晃过去后，她才深深地松了口气，感激的回眸一个羞涩动人的靥笑。高阳凝视着那伙人呼拥而去的背影，似乎也为她松了口气，回头一瞥，见她脸上迅即升起两朵红云，他心里暖暖的陡起一股莫明的亢奋。
“呵呵，不要紧的，你随便看吧!”嘴里说着随便看，却心生情缘似被附吸不肯离去的陪着她，俩人一时陷入了尴尬。
沉默半晌，她睨了他一眼道：“哦，老板贵姓呀!”
“哦，我，我姓高，叫高阳，不知小姐……”
“嘻嘻，什么小姐呐，我姓田，叫我小芳好啦!”说着，她偷眼四处一瞄，瞥见店里人在忙里偷闲把目光洒到他俩身上，她’呼’的一下脸上似着了火，慌忙道：“噢，高老板你忙吧!别耽搁你了，以后了我会来弹棉花的喽。”双眸幽幽亮亮的闪着他，那双眼睛似如熟透的野葡萄好看极了，把他心里沸腾得似滚开了花，燥动起一股无以明状的亢奋。就在她扭身的瞬间，他陡觉似有许多话要对她说，稍一愣怔，脱口而出地道：“小……”小姐两字在喉间遛了个弯，喊出的却是：“小芳妹子，以后常来啊!”她回眸一笑，那一笑使他魔症般的刻在了心里，从此在心里生了根，长出了莫明的相思愁绪。他不知道自己走进了初恋的情欲，爱情在向他招手呼唤……
高阳老家在对河的塘坝垸，是本县的产棉区，家里世代务农。在凌溪有句歌谣叫着;金丹洲，银塘坝，凌溪八湖坪的稻米香。所谓金丹洲就在凌溪的下游与常陵交界处，那地方盛产金桔，在秋风送爽时，桔子挂满园林，放眼一片金橙。且桔子的口味别具一格，独具一方，远近闻名，故尔称为金丹洲。银坝塘在凌溪对河，春夏交秋先是棉绿花红，到得秋高气爽九月里时，棉田里一眼无垠白蒙蒙的银白一片，故称之为银坝塘。而凌溪的稻米饭香，味糯绵软可口，凌溪四围青山连绵茶歌满山。春花秋月是收获的季节，九月里来秋风凉，棉花开来稻子香，採得茶来谷子黄，割稻採茶喜洋洋。
沅水流域以凌溪为中心有山有水方圆几十里，与河洑山相连一脉接界。河伏山是常德重镇的天然屏障，湘西，川贵的门户，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险要。抗战时期武汉失守后，这里便成为重庆大后方唯一的物资补给线。
一九四三年日冠为了打通湘西，切断西南给养，妄图举兵直入重庆陪都。以第11军出动约9万人攻克常德狐城。中国国民党74军师长余程万带领代号为“虎贲”的74军57师8000将士，手握“与城共存亡”的密令奉命守城。他心知这是一场与三万日军无路可退的殊死决斗，立志誓死保卫常德。57师苦战16昼夜，以几乎以全军覆没的代价，为中国军队形成对敌的反包围赢得了主动。河洑主阵地守军国民党57师第171团第2营，500多人在血雨腥风中壮烈成仁。四川藉150师师长许国璋率领官军在小镇郊外，与河洑山接壤处的灰山口与日军展开血战，他身负重伤后渡河木塘垸殉国，被追认为国军少将。至今许多地方还保留下抗战时的战壕地堡遗迹，供后人们缅怀瞻仰。常德沦陷后日冠把个具有民族传统特色，数百年来的历史文化小镇，凌溪一把罪恶的火化为灰烬。
河洑山是一座久享盛名的千年道教圣地，一块千年流传的碑文镌刻了常德四大镇宝遗迹;前有金霞龙盘珠、后有娘山望子成、上有五君定乾坤、下有金炉火中金、的美好历史传说，这四句话概括了，娘山是常德的金银宝库，常德是湖南鱼米之乡中的乡!但在那个时代沅水十年九淹，旱涝成，百姓靠天老爷吃饭，敬龙王爷施水，守着鱼米粮仓饿死人。解放后的五四年一场罕见的春水淹没了整个凌溪，接着又是一场冰冻使得丹洲坪的果树毁灭。这年小镇沿河两岸的人民空前陷入了大灾难中。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还好傍着沅水，许多庄稼汉在万般无奈中就下了河，操起了抓钩，吆喝着”扯得歪，歪哟……”干上了水上生计，放簰!伐木，做了木材水运工的簰估佬，吃了水上这碗浪头飯。
高阳的父亲却是在跑日本那年(抗日战争)棉田大旱无收，兄弟又被抓了壮丁。他一气之下放弃了土地下河讨生存，做起了簰估佬。水上虽有飚滩冲浪的风险辛苦，但做人自在收入是硬场火。且能在千里水域躲过抓壮丁，他们狗日的总不会在沅水风浪里去抓人吧!高阳十六岁后，做父亲的闯南走北已是颇有见识，感到陵溪这么大个经济镇没有一家轧棉弹花的。而坝塘院又是产棉区，他深刻体会到种田人付出艰辛后，还要靠天老爷才有收成。收获了棉花后，还要到几十里外的市区去加工轧花，就有了许多的困难和不便。他一个激灵脑子里一闪念，就萌动了叫儿子学艺开轧花店的念头。这人生呀，在顺风时办事倒也称心，可巧他放簰走下水经常落脚湖北沙市，那儿也是产棉区哩，不觉就感觉到分外的亲切。他留意着结识了那地方轧花店的老板，关系熟络后就将儿子送在了那儿学艺，感觉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给儿子找了一个终生的饭碗，心里想着：千里沅水流域处处有风浪，道道关口有惊险，哪天在滩头浪涛中碰上冤死水鬼丢了命，也可放心无挂牵的去见阎王了。
高阳三年艺满回家后，父亲把所有积蓄拿了出来，给他在凌溪置下了这份家业。并嘱咐他：小子给我好好干，做事要本份，合理收费，别耍小聪明搞缺良心的鬼事喽!不管做什么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别给我们老高家丢脸哟。由于事前考察周密，经营有方，天佑人和，开业一年多来生意兴隆。且陵溪就此独行一家，况且高阳牢记了父亲的做人的准则，待客热情，为人和蔼合理收费，哪个吃了屎的还会舍近求远去外地加工呃。特别是棉花收获季节，棉农在地里忙得胯里伸出手，他轧花也累得日夜打连场忙不赢。弄到这个份头，也可说在陵溪混出个人模狗样来了。而后请了几个工人，待工人也不生硬，小老板当得惬意。
眨眼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了，做父亲的打着算盘想早点抱孙子，待到那时，他也不想再到河下当水老倌玩老命了，带着孙子舒爽着过几年。那晓得他小子在婚姻事情上擀面杖吹火不通窍，只把老人的话当耳旁风，一心奔在打理生意上。老头子心里窝着火，但他一心为事业也没有错呀!水上的事情暂时他又舍不得丢弃，也就没有多少时间为他操心了，只好在心里叹息着干着急。做父母的你急也没得用，姻缘天成，这句话可说得没错，没有想到这小子一下子为了田家的女娃着了魔。(3214)
——待续
【审核人：鹤鸣九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