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苦难中求生存
人生风云，世情冷暖，小芳父女要想在镇子里站住脚，自然要结识几个面子人，于是有人介绍引荐他们初识了杨明方。在小镇繁华热闹的地段，官码头最豪奢的纯园氿楼，请了一桌见面酒小芳认了这个干哥哥。这儿可是小镇较为繁华的场地，一幢幢的挑檐封火高墙商铺林立，有高万顺南货铺，茂源绸布庄、京汉居、纯园大酒楼、祥丰棉花行、万花楼商行等……在石板铺成的街面上。中心街正中有道石砖拱门，左侧便是飞霞大戏院，往后钭一点点就是香火旺盛的关帝宫。进关帝宫要过四道拱墙门，正街一座，第二座拱门在一家姚姓的南货店旁边，第三座拱门离关帝宫约六七丈之遥，第四座拱门才是关帝宫了。关帝宫内有宽大的院子，后面有个约二十平米的场坪，院子围墙中间有一园形窗子。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败，贺龙在国民党的追捕下，就是从这围墙的窗子里跳出脱逃的。后人们神化的传说：贺龙变作了一条青龙化成了一股青烟，从那窗子里飚了出去……
纯园酒楼在右边对过的丁字街口，街口直通官码头入沅水到洋船码头（轮船从常德经小镇上朔往返）所以这儿以官码头命名。再往上右拐，一条小横巷称为卢家巷，略有弯形状的高墙，也有个小小的拱墙园门，再下首一点就是老高万顺了。这一段街面是凌溪最热闹的地方，客商熙攘，游人如织。耍杂戏、变戏法、卖小吃、贫穷与饥饿，坑蒙拐骗，叫花子与偷盗，三教九流等人无不在此集中蹿流。善男信女为了未来的美好愿望，把关帝宫供奉得富丽堂皇，道士一个个的养得圆头肥脑富得流油。
那时的小芳还只是个十余岁不起眼的小丫头，而杨明方则是二十几的大小伙了。转眼几年过去，女大十八变，小芳已长得亭亭玉立人见人爱的大姑娘了，而杨明方早已结婚生子。到这时他才惊觉，小芳青春的身材阳光滋润得勃勃生机，漾溢出青草般嫩爽的气息，又如晨露中沐浴的艳丽花朵，让人为之惊羡眼馋，使得杨明方着了迷。他悔恨自己当初瞎了眼，为什么近在咫尺的美人没有觉察出来哩，错过了眼前这段风流艳情，而娶了一个肥胖呆脑的女人。他想当然，那时若向田家提亲，凭他现在的资历和社会地位，加上对田家的关照帮助，他们绝对是不会拒绝的。而现在本当属于他的情爱，却眼睁睁的得不到，日后看着她拥入别人的怀抱，心里就抓心挠肝般的难受。在悔恨中凭空又添加了几分愤然和焦燥，在不甘的懊恼中，恍惚小芳一定要归他莫属。如是，每天便似有一根丝线拽着他的心，隔三岔五总往小芳的家里跑，痴迷到哪天不看上她一眼，心里就似猫抓般的不得安宁。
初时父女俩热情接待，小芳也方哥的叫得亲热，毕竟她们初来落脚此地时他给予了多方的关照，于是就有了一股感恩之心。可是时日一长，从他那眉弓突出的眼珠子里，盯着姑娘身子敏感的部位，喷射着贪婪燃烧的火焰，有如法海和尚钵盂里织就的一道无形的网状，把小芳似被拔光了羽毛的小鸟罩在网里面，使得她有如芒刺在身的局促不安。她偷睨着那脸上充血的眼睛，饱满的嘴唇，滚圆的下颚，真能一口把她吞噬下去！杨明方的每来一次田家，龌龊的心里在得到一丝慰藉与满足，又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失落。到这时田父才看出了他色欲贼心，才觉出他把心事用在了小芳身上。事已至此，请神容易送神难。作为一个没有根基的外乡人，像他这样尖滑的权势人物，他们是得罪不起的。为今之计，只有早点找个好人家把小芳嫁了出去。田父无奈的感叹着；女大不中留啊！是福是祸老人家只能忧愁在心里了……
这一年小芳十八岁。他们到小镇后完全是依靠以往的积畜，父女相依为命的过日子。心地纯洁得如一汪清泉的她读了几年书。杨明方每次的到来，她都杨哥叫得很是亲热。但日子一久，就觉出他那双眼睛直往她肉里啃，啃得惶惶的浑身恶心，感觉有股怪怪的羞涩使她怦怦心跳。以后听得他来了就躲得远远的，但只有那么大间屋子，那么大点空间躲得了吗？而他来了后，总是磨磨蹭蹭不肯离去，非要见到她不可。她开始在讨厌他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愁困扰着她。
晚上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镜子，顾盼自怜的打量着自己。她似好奇的突然发觉自己的身材变了样，好多部位该鼓的地方鼓了起来，该撅着的地方撅着了，该凹进去的地方凹进去了。她身材苗条，曲线明晰，眼睛黑亮迷人，双唇饱满性感。如是，就脸儿红红地想着心事；觉得外出时有许多男子，眼睛滴溜溜的黏在她身上就扯不脱了，直盯着把她送去许远。这时她会莫明其妙的感觉脸儿红红的发烫，心中有股异样的情愫在涌动，害羞中又觉有股新鲜的刺激，心儿就惶惶的跳得激烈了。在春日融融的晚上，她脱得只剩薄薄的一层内衣，想到杨明方那些挑逗性的龌言龊语，那双啃在她肉里的小眼睛：小芳妹子呀！长大成人了哟，越变越好看了呃。她顾影自怜的看着脱得只剩薄薄的一层内衣的身材，心想：长大了就是身体有了这些变化吗？薄薄的被子摩挲着她那发育充沛，高高的胸脯，立时就觉周身麻酥酥的有种难言的快感。
她想到给杨明方上茶时，他趁机在接杯子时借故双手捧着她的小手。就有股触电似的心速加快，脸热发烫般的慌颤感觉。有次抽手过快险些摔了茶杯。他是已成家的人，怎么还净往她身上打主意呢？小芳虽把世情看得美好，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看得单纯。对于杨明方这个德性，她只在心里厌恶；就他那才貌品德，我虽然算不得什么天娥肉，但晓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即不是他那个类型，更不是那类群流的人啦！她不懂得人与人之间除了亲情外，还会有些什么复杂的关系？特别是男人对于女人的关系，好恶的情感。她闪了一眼窗外钭挂在小河树稍上如水的月亮，只觉溪河里的田鸡聒噪，蛐蛐不甘寂寞，在她禁锢的心灵里，似有一丝朦胧的模糊……此后小芳见着杨明方就感觉厌恶，早早的借故溜了出去。
李华这次和杨明方的碰面，这是抗日战争胜利后的第一次。常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三个不一类的人凑到一块儿，思维不在同一条线路上合不上拍。李，杨俩个的对话各有含意，杨明方是站在维护国民政府，指责共产党的立场上大发议论。李华的回答是避开当前政治敏感议题，在不满杨的轻狂谬论下，含意尤深的讲述老百姓渴望和平的现事。高阳则向着李华，但嘴里又说不得，只好两边打着哈哈。在国共两党和谈即将破裂的景况下，每个人心里都关注着国家的政治命运和前途，但又讳莫如深的避开这个敏感话题。在形势复杂尖锐的情况下，被别有用心的人揪住不放终是一个祸事，常说：祸从口中出，明智人不得不小心的管着自已的嘴巴。
三人开始还打着哈哈，说些天气的阴晴园缺，讲着沅水放簰汉子睡婊子的趣闻逸事，只一会儿就冷了板。望着鳞次栉比的叠檐滚动着春潮，春风吹落了满河的杨花柳絮，河风送来江面船家的吆喝，簰估佬与吊脚楼相好女人野趣的笑骂。天光把一寸寸的暗夜逼进吊脚楼，三人比着劲的闷头抽烟，打发着难耐的沉寂。在雾烟缭绕云遮雾障的夜色里，掩盖着脸上尴尬的表情。
这时街面上传来了：铛！铛！的锣声。接着就听到了一个哄亮的声音喊道：“哎！今夜晚，飞霞大剧院，演岀xx花旦汉戯，晚上七点半架势嘞，莫去迟哒，没得座位哒，怪我金王八打锣的，没有早点招呼呐。”
官码头的飞霞大剧院里，每晚都有戏剧演岀，有跑码头的汉剧戏班，地方的花鼓戏，还有文明剧。这地方的文化娱乐历来深厚，不管演出什么样的剧目，院子里的看客天天都是爆满。到得第二天茶楼酒肆，热烈的话题就是昨晚的戏语剧情。小日本投了降，百姓们都舒心的盼望享受和平过好日子，设想着未来的光明生活，在胜利后的喜悦里尽情的欢娱着眼前……
随着戏院报单喊街锣声的唱白，似乎惊醒三个各怀心事的汉子。高阳打破难耐的沉默：“呵呵，我看难得聚到一起，今天我请客，俺们去都看戏吧！”
李华接口道：“好的，还是由我请杨队长和高老板吧！只看杨队长给不给面子喽。”
“哪里，哪里！李老板是客人，还是我请吧！“
“哦，杨队长人缘熟络，他就出面弄几张好票位吧！”高阳紧忙接过话题。
“票位没问题，只是让高老板破费不好意思喽！”杨自不谦虚的一口应承下来。
“哈哈……”
四三年日本鬼子一把大火烧光了陵溪镇，飞霞大戏院也无幸免。后来商会承头捐资在关码头重修，改名为陵溪剧院。而飞霞剧院喊顺了口，许多老人仍改不了老习惯。打锣的是一位近六十岁的老人，光头团脸绰号叫金王八。每天肩着一块木质黑底牌串街。牌子上用白水粉两边写上今晚剧团演出的戏剧节目，早饭后，晚煞黑时串街走巷打锣做广告。他左手提锣，右手拿锤，随着锣声起落呼喊，像唱又像唸，有拍节。铛！铛、铛铛！最后四下锣响为一段。
老人家打了几十年的锣，从抗战前直至打到解放后。他总是站立像棵松，唸白似洪钟，尽职守则。后来镇子里有人丢了小孩子，也就拿着铜脸盆站在亍上，仿学着他的势头边打边喊，也有将孩子失而复得找了回来的。哎呀！这每天的神奇锣声，晚饭后一直是小镇人关心牵挂的文化娱乐生活的主题哩。（3490）
——待续
【审核人：鹤鸣九霄】
《沅水河畔的记忆（六）.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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