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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中大:老辈儿的爱情故事

  • 作者: 林林
  • 来源: 原创
  • 2020-04-24 17:4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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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靠山村里有一对模范夫妻,男的叫王二录,女的叫李红杏,两个人当年的爱情故事,还真感动了不少人呢。

      二录年轻时腼腆得像个大姑娘,平时不言不语的,是个闷葫芦,人长得俊郎,眉清目秀,高高大大的,是村里姑娘们暗恋的对象。红杏呢,模样俊俏,身段好看,风风火火,敢爱敢恨,倒像个假小子,更是村里小伙子们的梦中情人。但两个人谁也不爱,就爱对方,因为他们从小青梅竹马玩到大,一块儿上学,中学毕业后,又一块响应国家“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大有作为”的号召回了乡村,成天肩膀并着肩膀地参加劳动,村里人都夸他们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两个家庭也是门当户对:红杏家三代都是贫农,她爹是大队支书;二录家是中农,爹是大队文书,两个人是配合默契的老搭档。他们见孩子们相亲相爱,形影不离,便一块儿商量,选了个日子,把两根红线拴在他们脖子上,订了这门亲事,单等着吃酒席的那一天。

      两个年轻人心里美滋滋的,希望这幸福的一天快快到来,彼此暂时也不来往了,坐等着当新郎和新娘。

      谁都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哪里知道忽然平地一声霹雳,一夜之间二录家变成了漏划地主成分!这下糟了:那时候全国农民一样穷,但给孩子谈对象却是讲门第的,地富成员的孩子不能和贫下中农的孩子通婚,虽说没有人这么规定,但却是约定俗成。虽然二录家地主分子应该是爷爷,可他早死了,这帽子不可能戴到棺材里去。因此,二录和爹一下子就变成了可以改造好的地富成员,爹的会计被撤了,是谁都知道,两家订的婚事自然不算数了。果然,从此两家一段时间就再也没有来往过。村里的人都惋惜地说,多么好的一对啊,眼看着要做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小夫妻,说散就散了!

      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两个家庭可从来就都没得消停过。

      二录家大祸临了头,父子俩闷着头几天不吱声。尤其是二录,平时和红杏两个人一担萝卜不零卖,可这么多天一直没见面,本来就想得发慌,现在看来,想做夫妻已成黄粱美梦,可能要失去最心爱的人儿了,心里便像刀子在剜。本来他还心存幻想,爹的一席话,让他彻底死了心。爹说:”红杏这孩子是不错,她会主动联系你的,但她爹是不会答应的,也许拗不过女儿,父女俩准会闹一场。你见过有地富成员和贫下中农子女结婚的吗?咱们可要为你叔和红杏的前途着想。算了吧,龙配龙,虾配虾,地富成员子女有的是,另找一个女子过日子吧!”二录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想到了红杏的前途,尽管心里在滴血,也只好答应,从此打消了念头。

      可红杏就不同了,二录爹猜的不错,她爹果然变了卦,任凭红杏说破了嘴,却非要取消这场婚事不可。红杏好说歹说,他丝毫不松口,红杏一想起两人平时的好来,也由假小子一下子变成了林黛玉,天天眼泪淹了心。但她打定主意,绝不变心,哪怕天打雷轰,这辈子就认定二录了。

      这天,红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终于向爹宣战了:“爹,这辈子除了二录我谁也不嫁!党的政策不也说,地富成员是团结教育的对象吗?我知道你是在乎你那顶还不入流的官帽吧?”爹气得把脸一变:“傻女儿,爹这支书不当也罢,可爹要为你的前途着想。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后不准再提了。”红杏见爹铁了心,表面不说,心里却没有闲着:”哼!只要我和二录都铁了心,咱们就来个铁匠打铁,硬碰硬,看谁能硬过谁?你等着看吧,到时不信你不答应!”

      这天,红杏偷偷约了二录,在村口相见。一见面,她红着眼睛,一把拉住二录的手,焦急地说:“二录,你放心,我这辈子只嫁给你!上面都说了,出身不由人,道路可选择,只要你和我都不变心,咱们什么都不怕!”不料,二录却红着脸,躲躲闪闪地说:“红杏,这辈子我没有福气,咱们下辈子做夫妻吧!因为我爱你,才不能害了你,也不能害了叔叔。你就忘了我吧,找一个贫下中农的好后生过日子吧。”说罢猛地抽出手,也红着眼睛走了。红杏喊他:”二录!你等等。”二录始终没有回过头来。红杏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哭了。哭毕在心里说:“胆小鬼,你等着!这辈子我就是不放过你!”她暗暗在心里念叨起一段毛主席语录,给自己打气:“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好多天过去了,二录和红杏,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那时,“全国山河一片红”,农村也在搞”红海洋”,道路旁边村村都竖起了语录墙,家家门上都要求写上”忠”字。二录写得一手好美术字,村干部不敢用他,但派的人写的字却实在难看,最后这写字的差事还是非他莫属。二录的字写得好,他在公路旁写的语录碑,就连去北京串连的红卫兵路过看了,都竖大拇指。二录写完语录墙,又在家家大门上写起“忠”字来。

      这几天,二录的心又变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红杏和好。成天满脑子都是红杏那红扑扑的圆脸蛋,和扑扇扑扇会说话的大眼睛,红杏那天盈满泪水的眼睛,让他想起来就心疼,过去红杏何曾流过泪?人家对你这么专情,你还要她怎样?尤其他从红杏手心里抽出手时说的那些话,他知道伤了红杏的心。后悔真不该说分手的话,心里一直在给自己打气:成分高有啥大不了的。狗尾巴草也有春天,咱不能眼睛只看脚面上。这几天,他老想着快一点写到红杏家大门前,他要主动拉着她的手,说一句:”红杏,我错了!”

      终于轮到红杏家了,二录的心跳得厉害,他见红杏家的大门紧紧关着,希望日思夜想的红杏突然开了门,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任凭他在门外不住地咳嗽,红杏始终没出来。他只好失望地用红漆在大门上画好一颗红心,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她家收工了,只等第二天油漆干了,再用黄漆在红心上面上“忠”字,他觉得明天还有希望。

      第二天,二录兴冲冲来到红杏家门前,大门还是紧紧闭着。突然,他的眼睛不由得睁圆了,他发现昨天那画好的红心上已经有人替他写上了字,不过不是用黄漆写的,也不是“忠”字,而是个大大的‘‘爱”字,是用墨笔写的,二录一看就是红杏的笔迹,不由得一阵激动,心咚咚地狂跳起来。那秀丽的字儿,他看了又看,真舍不得擦掉。

      正在这时,门吱钮一声开了,红杏手拿着湿毛巾,脸红红地走出来,二录激动地说:“红杏!我错了,我也在心里爱着你。”红杏二话没说,走上前就把她写的”爱”字擦掉,红着脸转过身来,正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侯,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红杏只好走掉,突然她又转过身,冷不防在二录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说:”就是擦了,我也从心里爱你!”格格笑着跑进了大门。

      二录的心被红杏的热吻融化了,摸着湿漉漉的腮帮子,对着院子高兴地说了句:”红杏,咱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吧。”一会儿,院墙里突然飞出一个纸团来,二录打开一看,不由喜笑颜开,只见上面写着:明天一起去赶集,村口大槐树下见。

      好容易等到第二天吃罢饭,两人趁村口没人,聚在一起偷偷向镇上走去,突然前面转角处传来一阵说话声,正好路旁有个刚修的备战用的地道,道口就在这里开着。二录让红杏一个人走,自己溜进洞里先躲躲。二录一进洞就后悔了,为啥不拉红杏一块儿钻进来呢?真笨!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红杏也溜进来了。二录好高兴啊!一把拉过红杏就热吻起来,两颗心儿紧紧贴在一起,好久,好久。

      红杏突然挣开身子,说:”二录,你和我想做长久夫妻,还是想做露水夫妻?”二录问她想说什么,红杏说:”要做露水夫妻,我现在就把身子给你,今后不再来往。若要想做长久夫妻,那你可得忍住,咱们得从长计议。”二录说:”当然要做长久夫妻啊,我要爱你一生一世。”

      红杏说:”那好,我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倒想出了个主意来。”就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二录高兴地说:”那太难为你了。我同意。”两个人索性不去镇上了,又商量了一会儿,就钻出地洞口,各回各家了。

      红杏爹见红杏一进门就脸色红润,一改愁眉苦脸的样子,而且身上有土,就问她刚才去了哪里,红杏扭扭捏捏地故意不说,爹一再追问,才红着脸老实承认说去了趟镇上,半路上遇见了二录,想把事情说清楚,不料远远望见有人,就躲进了地道里。红杏爹一听大吃一惊,知道红杏这么说是有目的的,这个女儿心眼多,他是领教过的,他又不是傻子,明明是在向他叫板,要豁出去了!红杏爹越想越怕,这样开了头,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会做的,后果真是不敢想。

      红杏爹知道火焰一旦燃烧起来,那是扑不灭的,他也豁出去了,这个官他不坐了!于是便答应了他们的婚事。红杏最终胜利了!

      红杏爹向上级交了辞呈。公社书记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知道有婚约在先,事出有因,不但不让他辞职,还把此事当成团结可以改造好的地富成员的典型,广泛宣传,一对有情人终于喜结良缘。

      结婚这天,全村喜气洋洋。二录家里十分热闹,按照当时的规矩,还举行了一个既简单又热烈的革命化的结婚仪式。公社派人参加了婚礼,代表领导祝他俩婚姻幸福,亲自给他们戴上大红花。大队又赠送了一套毛泽东选集和红宝书——一本毛主席语录。两人都在会上讲了话,表示一定要听毛主席的话,走社会主义道路不变心。

      幸福的洞房夜,红灯渐渐暗了下来,两个相亲相爱的人儿心贴着心,头挨着头,说起了悄悄话。他们自然想起了”写忠字”和”钻地道”的趣事,红杏紧紧攥着二录的手说:“你用你那巧手画的红心上,曾留下过咱两亲手写的‘爱‘字和‘忠‘字,这不就是现在最时髦的话,‘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吗?”二录也笑着扒拉了一下她的脚,说:“我怕被人发现露了馅,让咱俩各走一条道儿,谁知你却跟着我一起钻了地道,这不也是一句当下最流行的话,‘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吗?……”这时,院子里突然传出一阵笑声和脚步声,原来是听房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大笑着跑了。

      这个秘密很快传开了,爱开玩笑的年轻人见了红杏就叫”一颗红心儿”,见了二录就喊“两条道路儿”。后来干脆把他俩的名字改成“王二路”和“李红心”,一直叫到现在。

      一石激起千层浪,后来,在他俩的带动下,有几对贫下中农和地富成分的子女都喜结连理。他俩结婚不久,补划的成分就取消了,二录家又恢复成原来的中农,他爹也官复了原职。再后来,十三中全会召开了,政策好,天帮忙,人大干,地增产,村村一片新气象,家家户户过上了好日子。两口子情投意合,科学种田,当上了劳动模范。后来又都是致富能手。成了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审核人:月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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