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儿，其实不是个老头儿，只有26岁，因为看上去老气横秋，所以给他取了这个绰号。
老刘是前几日搬来的新邻居，没几日功夫就与之混熟了，原因是几日前从他家门口经过，他看见了我手里的《鲁迅全集》，然后就攀谈起来了······
明日考试，故而放纵一下自己。吃了晚饭便到老刘家里闲谈。老刘今晚喝了点儿酒，有几分醉意。给我倒了茶，老刘就有点情绪失控了，说话带哭腔，眼眶通红。
“老弟啊，今日，哥儿给你说说，说说我的罗曼史”老刘涨红着脸，“我有个同桌，是汕尾人······对了，那个时候，我和你一样年轻。我读海中。”
“哦！那给我说说，你那同桌。”我的兴趣一下子就跳了出来了。
“我那同桌，并不是很漂亮。长发，长脸蛋，高个儿。背面比正面看上去漂亮得多。她爱占小便宜，每次吃完了零食都叫我给她扔垃圾，每每轮到值日，她书包一拎，扔下一句‘我走了，交给你了’就没影了······”老刘的小爪子轻轻地敲着木椅的扶手，眼里，闪烁着满满的得意。“那个时候，我也是傻乎乎地干，鞍前马后，就是奴仆一样地伺候她。扇扇子、倒茶水、帮扫地、抄笔记······”
我正听得来趣儿，没想到， 老刘脸色一下子变了，很僵，有几分悲伤和愤懑掠过。“她，——薄情寡义。她那副嘴巴，就像蝎子的毒尾巴一样。开口闭口都要咒我。动不动就‘去死’，动不动就‘去跳楼’。我有什么好事儿，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全部拿给她。而她有什么好事儿，从来不叫我，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全部拿给她的前桌，说话轻声细语，对我却像是讨债。他不就是长得耐看一点吗！”
我有点为老刘感到不平和不值。“你们同桌了多久？”
“一年。我没办法承受。她瞧不起我，轻蔑我的人格，她从来没把我当人看。一直以来，都让我大失颜面，跟我说话很不客气，极不友善。我没办法容忍。后来我给班主任编了个借口，调位了。”老刘抹了一把泪。我赶紧扯了一张纸巾给他。“换了位，我感觉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她，常常想。吃饭想，睡觉想，出门想，在家想，无时无刻······”老刘再一次拭了泪，“我大学四年，没想过别的女人。一直到现在，还是想。我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不够理智。不知道是我素质不够高尚还是白痴”。
看着这个新邻居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颇觉得心酸，一个大男人，竟然说事儿说得涕泗横流，看来老刘的这个同桌，在他心目中的确有很重的分量。五六年的思念，还是毫无结果的思念，我不知该说是执着还是傻瓜。
老刘握着我的手，那眼睛，像是喷泉一样，泪水一个劲儿地涌啊。“我爱她，但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和她说。这并不是我胆量不够，我只是不想失去更多而已。老弟啊，你有女，女朋友了吗？”老刘哽咽了一下。
“没有”我给他扯了一撮的纸巾。
老刘胡乱地往脸上一抹，右手在我肩上拍了一拍，“老弟啊，哥儿跟你说啊，这女人，你千万不要对她投入过多的感情！投入越多，就伤得越深！这心啊，就越痛！火烧火燎，千刀万剐啊！”
我会意地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伤心的男人，我若有所思。
“你看星座么?”老刘欠了欠身子，挺认真的样子。
“星座？你没事儿吧！信这玩意儿。唯心主义。”我有点不屑。
“别啊，老弟。俗话说得好，存在即合理啊！你以后，要小心双子和射手。这两个星座的女人特善变，而且，视感情如粪土！你千万要注意啊——别步我后尘！”
老刘的专业就是研究哲学的，而且还是共产党员，本该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他这样一眼深信不疑的认真，让我有点别扭。难道真有这么回事儿？我只知道魔蝎的还挺准，因为我就是魔蝎座的。
“你给我再说说”我给老刘倒了杯茶，“今晚，我陪你长谈”。
“我那同桌，就是双子！至于射手，是我一个哥们儿的缘故。他被折磨得差点精神崩溃”老刘把过茶杯，一饮而尽。“跟你说啊，以后碰到双子和射手，有多远躲多远，不要与他们有半点交往最好！”
我听到这儿，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老刘之前不停地抹眼泪，现在却解开了衣扣。大抵是酒劲儿散了。老刘调大了风扇转转速，哗啦呼啦地响。这风扇好像也听懂了老刘的话。
“老弟，今晚多亏你了。这么多年来，今晚，哥儿最开心！我好几年没哭过了！今日，哭得痛快！”老刘起身，不一会儿拿来了一瓶红酒，给我倒了一小杯，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干了。红酒，没事儿。”我不好推拖，干了。
“哥儿，我越想越不明白。你说给我讲你的罗曼史，怎么听起来像是你的受难大纪实啊！”我着实困惑。
“老弟啊。过些日子吧——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你会明白什么叫做罗曼的。”老刘给自己斟了小半杯红酒，喝了，“真正的罗曼，是为人一生，真正地爱过！至于那些成天成日手牵手的，我不看好。我的确受了不少苦，也心痛了不少，这颗心啊，是伤痕累累，但我真的觉得幸福。因为——我爱过！”
······
回到家里，时间也到半夜了。提笔作此文，一边想一边写，一边写一边想。刘老头儿的很多话，我感触颇深。我为这个男人感到悲哀，还有无奈，更多的是对他当年同桌的遐想。
“千万要注意啊——别步我后尘！”，刘老头儿这句话久久萦绕在我心头······
因为——
我的同桌，也是射手。而我，一直在扮演着刘老头儿当年的那个角色······
（责任编辑：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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