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歌
(三)
人生缘分的擦肩与相识，似于季节的交替相似，稍不留意便一晃而过。春末夏初的交替里，晚饭后我沿着堤垸在温呑的河风里散步。在堤柳绿阴中只觉透身清爽舒畅。落日烧红了沅江，把波光粼粼的水面点辍得五光十色地妩媚。偶有一天，一个女人远远地对面走来。渐近似觉面熟，即尔，脑子里闪现出一张青春靓丽的女孩印象，是程立贞!几十年的岁月虽然改变了容颜。但她的形像在我的脑子里似乎抹不去。我不知该不该要和她打声招呼?在我们擦身而过时，她给我一个含蓄地笑靥，我心头一阵激动，尴尬着点了一下头。真后悔没有和她说句什么!不由回头观望。只见她也在掉头回望。几十年来四李交替，阴差阳错，我一直感觉亏欠她什么?在心里耿耿于怀着没有机会表达。
回顾2000年前的六十年代末，在一个夏末秋初的日子里。那天是烙在我脑子里厄运的日子。在那场火热激情的运动中，晌午和同事上街刷标语。薄薄的云层在天空晃荡，时隐时现的阳光透出几分燠热。在与不同观点的对方争执中，这份燠热不知什么时候在心底膨胀了，演变成了一场争斗。我们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头脑发热不足成年的学生，逐渐被对方逼进了商业大厦固守在三楼。对方叫骂着往上攻，拉据战从午后一直到天渐刹黑。他们都是沅水河里驾簰运木头的壮年汉子。在生死紧急关头我们豁出去了，一声撤：砸开了窗子纵身四围瓦房，在房顶壮观的练开了飞檐走壁地轻功……
夜深;一女孩带我绕过他们的哨位，把我安置在沅水荒滩的漁船上。为了洗却浑身的汗渍，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跃进沅水，而后赤条条地躺在船板上，在星光闪烁地银河中寻找牛郎织女……第二天在晨曦灿烂的辉煌里，一艘小船朝这个方向荡了过来。直到近前看清了船头地她，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补充食欲后便在沅水的小漁船里，连片数里的木簰上无奈的栖身流浪……
我参加工作许多年后，朋友和我提及商贸大厦的那次经历，说：有个救助过我的女孩还惦记着我。我一愣怔，听得一脸地懵逼。除了我现在的老婆还会有谁呢?可那女孩说：我从她家后檐落下后，是她把我拉进了屋子，她在房间放上澡盆倒上水，而后关紧房门褪掉外衣，我则藏匿在她床帐后面。我听得真有点儿像汉剧“柜中缘”中的剧情。那朋友继续道：当传来臭哄哄的砸门声时，她拉开门缝探出头冷冷地甩出几句话：你们干什么啦!耍牛氓!看你姐儿姝子洗澡去吧!几个凶狠的魔头被骂懵了头灰溜溜地走了。这结尾又像电视剧里智斗敌顽的鱼水情。
她讲得丝毫不错，那天的情景我记忆犹新。我纵出窗口后瓦片在脚下碎得一片子哗啦响，而后从丈多高的后檐纵身跃入一院子内。此时在恶狠狠的吼骂声中开始了搜查。当我徬惶不知所措时，确实有支温柔的小手把我拉进了屋子。我还记得：她恶心走了那群魔头后，朝我诡谲地一笑：看你那一身汗渍像个窑鬼，快洗洗吧，我在外面盯着。后来，后来我就落荒在了沅水河畔……在漂泊的三天里总有女孩给我送食品，换洗衣服。当时除了我现在的老婆外，难道还有她吗?
在那个混乱的时期，凡是同观点的就是亲密同志。难怪当我和老婆同志关系结缘后，有人给我介绍女朋友，说她和我有过亲密地接触，并在危难中帮助过我。我对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深，从茂源窗口纵出后，落在了燕文楼笔墨纸砚店屋子的后院里。后来才知把我拉进她闺房的，是燕文楼的养女程立贞。使我躲过了那次挨打的厄运，怎么我对她似乎没有印象了哩?此后燕文楼改行经营了卤菜馆，他卤的猪耳朵，猪脚，猪杂在小镇很有名气。他兄弟燕文阁好像是在县政府工作。两兄弟名楼，名阁，楼阁成气候。经朋友提及我仔细回味，是否把她，和当时还不是我老婆的女孩，两个之间的概念混淆了呢?我好糊涂啊!在不知情中疏忽了那段情感。我稍知始末后，她却下放在了广阔的天地。而后双方成家感到了许多的不便，但在我的心里总想找个机会叙旧表示歉然。可在岁月流逝年华渐老中，双方不用再避讳时又是几十年了。只觉成了一件埋在心底了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回头说那商业大厦，在公私合营前是陬溪小有名气，邓家的私营‘茂源’绸缎店。茂源店老板的后人邓荣振现已八十多岁了。解放初期五十年代曾是工商联的员工，后来不知怎么到了竹木大队，那年代水上繁荣木材金贵，竹木队是镇上的经济支柱，是个收入较高的好单位。但随着河下的衰落，竹木队解体转产纸箱厂后也曾红过一时。在红尘滚滚潮起潮落的改革大潮中，纸箱厂玩得没落了。现在邓老人在家靠子女养老。
雨天，我闲在楼窗耳闻雨水叮咚。眺望着昔时轮船码头京汉居酒楼的旧址，想着以往小镇鬼灵精般的私营老板，拿现在地话说：他们是当年小镇的精英，把商贸搞活得如小南京般的繁荣。脑子便在跑马一样的思绪中有了几分酒意。好似那酒楼里的佳肴酒香惹发了我的酒虫儿，倘若目前那酒楼还在，我这样的贫民是不会去的。在京汉居消费的多是往返河下的大老板，就如而今的五星级宾馆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消费得起的。我还是想着如年轻时一样，习惯于小街小巷的小吃，随意小酒的卤菜馆。可是深受人们喜爱的卤味店早已没有了。陬溪历经几十年的发展变化已经面貌全非，许多上百年的老铺子，老味道，历史悠久的青砖封火筒子屋，也只留存在了老人们的记忆里。
八十年代左右，陬溪小街多次扩展建设，拆迁了许多老房子，加上最后的一次的火灾，武圣宫至大码头那段全部化为灰烬。在无法修复中因地适宜地建了文化娱乐广场。在文化生活匮乏的时代适应了形势，成为小镇百姓晚饭后的消闲娱乐红火了一阵子。因那场大火武圣宫以下均不同程度的受了损，为了整理市容从王复馨‘一支香茶馆’往下扩迁至和平路口。工程中挖街道基脚，进展到毛家布铺和福音堂老封火墙脚时，施工人员还挖出了光洋和金耳环。经过这次街道建设后，下街公私合营的商铺基本消失贻尽了。
我家原住在观音硚头挨溪河的赤林宫巷子里，里面多是棺材木匠手艺人。在城镇建设发展中我家有过两次拆迁。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因发展牲猪，县食品公司看中了这块宝地征建养猪场。那时代的老百姓识大体相信政府，不用多做动员工作就按期限搬迁到指定地方。在这巷子里也有人担心住在碉楼房子里的有个住户要费神。那是座带有门楼的青砖四合院楼房，楼上以炮台枪眼防护设施为主，是解放前余田乡保长陈x x在陬市的公馆。解放后在肃反镇霸中陈被人民政府镇压，房子被没收国有。在这次惊心动魄的镇反运动中，可职权与财气均大于陈x的，陬溪镇长姚邦康却没有受到冲击，他可是小镇的知名首富呀。可他还是远近闻名的慈善家，他在小镇执政多年慈善事务有口皆碑，在灾荒年间施粥赈灾令人感动，那可是雪里送炭救人性命的大事啦。可见人心是杆秤，他们两个都是服务于伪政权，可彼此的结果就不一样了，关健时候这杆秤能称出你的斤两。
前不久群友闲聊，说姚家祖坟在镇郊康家大堰，陵园占地面积十余亩，主陵有两根丈多长六七寸见方，顶端雕刻有图案的石柱。我捕风捉影找到康姓好友，为证实此事他带我前去寻踪。历经风雨几十年，他指着大片红墙黄瓦参错不齐的小楼房，说：这一片就是原来的姚家陵园，毁于七十年代后逐步在此建了居住区。两限石柱在集体化时毁了一根做了辗糟。随他来到屋子旁见到幸存的一根，我用手机摄下了图相，石柱的顶端可见精致的雕刻。他说：听老一辈人讲：立石杆在旧社会是有规格的，不是什么人想立就能立的，最高的规格要算皇封了。当然姚家是达不到这种规格的，但在多等级的规格中总有个适合他们家族的。似乎除此坟头立石杆外，还有什么功名类的也有这类的规格。总之姚家在老一辈人中“口碑”皆好。所谓“口碑”不是能雕刻得出来的，是树立在百姓们心中的意象。
回说赤林宫巷子那幢碉楼里住了五，六户人家。其中有个叫钟子高的老人，令人敬畏又使人棘手畏难，他一家子是政府安排住这里的。据传他是个老革命，在战场上被大炮震坏了脑神经，精神上时好时坏有点儿癫狂，特别是喝酒后犯病令人发毛。童年时我记得巷口有个卖烟酒、酱油、浏阳豆支、辣椒末的摆摊老太太。不知触动了他的什么霉气，砸了她五十二度的酒墰，那酒气味儿在巷口香了好几天。还有一回他发疯点火要烧掉自己的住房，吓得一屋子的住户以好话拖住他，另有人赶急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来了几个屁股后面挎短枪的，连哄带吓才把事情平息下去。我听人们议论：他是战斗英雄，还有人说看见他和朱总司令的照片……
小镇在时代的发展中，许多出名的商号，店铺，可口的食品，如饮食业的：纯源酒店，京汉居、正昌斋、醉估楼。食品糕点高萬顺，德大斋，大麻子，小麻子的驰名桂花糖等等的商号，店铺，木行。强生棉花行的棉布，棉纱，手工行业的河下蔑缆，可是扎簰不可缺少的消耗物品哩，是小镇当时的支柱产业，均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可这些店铺的招牌，名号，尤如‘小南京’一样的繁华，响亮，叫得上口，涵意深远。
历尽人生，白云苍狗。不同时代的社会土壤，滋养出不同思想信念的人生。小镇几多有名望出色的老板，才情横溢的俊男美女，他们才是真实，真正的精英。可在那个缺乏知识的年代，天不佑人，也难免有可贵的大学生没来得及展示才华，就在不适应的社会的环境下心灵固封，在自我封闭的精神状态下凋谢了。别看陬溪这么个小地方，从小手艺人到叫卖的小商小贩，如：草药郎中田抛皮，胡郎中，修鞋的施皮匠，叫卖槟榔如唱曲儿样的徐瞎子，陈饺儿，为情爱疯狂的许癫子，乞讨为生的谭癲子……都是陬溪的有名人物，就连癫子都癫得让人回味，刮目起彩。正如俗话所说地：行行出状元。七十岁以上的老人直为他们惋惜!可叹人生没有如果，时光不能倒转。 (总字10300)
——(完)
【审核人：陈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