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陬溪以官码头为中轴分上街下街。陬溪的发展得益于沅水在这儿溜了一个湾，抚平了湍急的激流，水面突觉风平浪静的河宽水阔了。使得一路劈波斩浪来的水上汉子到得这儿松了一口气。在这天然形成的地理环境下，挽留了冲刺而下的成叠簰筏，满载货物的船只。以及走货经商的老板，生意人，浪游的乘客，成为他们歇足打尖地避风港口。河下的商贸拉动了地方行业发展，促进了经济繁荣，热闹了市面。
官码头是小镇繁华热闹的十字街口，随着时光的迭增，以陬溪大戏院，商务文化饮食中心为主体延展扩充。扎堆的商号店铺往这儿挤，占据有利地形，融合地方特色诚信经商营销，打造自家的商务品牌在发展中堀起。正街中心有一大型栱门，由此往左转可直达河下轮船码头。南来北往的客流多在这儿上下停顿，是小镇最热闹的中心码头，故名;官码头。右行入一小栱门，走完一条狭长巷道，再入一栱门就是小有名气的关帝宫了。在大革命时期贺龙在官兵的追击下，曾在关帝宫的后墙飚窗脱险。关帝宫下首就是闻名遐迩的陬溪大戏院。巷道傍右有家“元荗昌”南货店，在一天两场看戏人的拥挤中生意做得兴旺。戏院历经时代风雨的沿袭，旧貌多有变更，而戏院至今仍在原来基地没有更动。不足五米宽的街道，在这地方就占了三个栱门，每一个栱门必有它不平凡的故事，但已无法考证了。街道虽然窄狭还好那年代不行车走马，反能映显出摩肩搭背的人流推进拥出地热闹。成就了千里沅水湖南境内陬溪颇有名气的沅水码头。
60年代我在合作工厂参加工作，厂子紧靠沅水入口处的一条碧波溪流，溪水冒着乳白的氤氲之气扭着水蛇腰，在几十里的弯弯曲曲的郊外农田里溜着湾子。在水流入口不远处有座‘观音’小石硚横跨两岸，沟通省城至湘西的陆路通道。从硚头公路傍左进入一条有吊脚楼的小街，到转拐头直入小镇主街。再往左分岔有条几户人家的小巷，过一小石硚直通孔家河沅水古渡码头。厂子改建在转拐头一家公私合营时废弃的，名为‘庆丰利’的私人糕点作坊。站在临河的宿舍木楼上隔着堤垸，可见摆渡小舟在桨挠地“咿呀”声里往返于对河木塘垸。沿河从下洲至上洲，只见头扎青布巾，抄腰大筒裤的簰估佬。着开胸布扣衫，寮叶斗笠的上货佬，船工水手往返梭巡，是河下汉子们歇脚打尖的热闹河街。厂子的另一面紧邻下泗观寺庙，解放后做了和平路小学。我在那儿上小学时亲历目睹了现在仍有争议的，从沅水河捞上来的陬溪铜缸。在脑子里我不能确定它的直径大小，但能肯定那时我的颈部刚好与铜缸平行，踮着脚能俯视缸底。厂子在发展中挤走了小学成了我们的宿舍，我在和平路小学毕业后再也没有见到那口铜缸了。但在七十年代末期我在北京出差，游玩颐和园时无意中又见到了这口铜缸，因为旁边有标示说明;此铜缸来自于湖南常德民间，标有x高x直径。我心里一激动，不由嗟叹出声：这东西来了这儿啦，不亏是沅水河的宝贝啊!
在大办钢铁赶英超美时，那条有着吊脚楼的溪河小街，已不再适应时代发展，在厂子的另则新僻了一条和平马路。工厂的正门就随形势改在了马路正面。马路的对面是民国遗留下来的耶稣教福音堂。往上隔壁是毛协珍布铺店。毛家几个女儿中的老大曾和我厂一个同事谈恋爱，在打得火热中我们调笑同事：你他妈的，晚上轧马路皮鞋跟都逛掉哒啦!可在那个讲究家庭出身的年代，他们的情感被活生生地扼杀在了摇篮里，如是，没有得到的东西总是遗憾终生。福音堂的大门面朝大街，是一座修得很气派的西式青砖瓦房，后面有一个很长的院落，再后面有座小楼房，想必是教父的住宿。则面正好对着我厂的大门。我在工厂学徒时教堂已没有耶稣了，那间屋子做过硚港居民委员会，后面那幢小楼房住过一个叫田牧师的行医老人。他有个儿子叫田德光，是陬溪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那时陬市医院里还没有一个正规医科毕业生。
在没修和平马路前厂子面临正街，对面是王培培家的茶馆。下班后成年人没事就在那儿喝茶扯淡，玩一下不兴钱的跑胡子，每个人的心里活得明白，兴钱就是赌博。我们小青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嘴馋好吃，由于物质匮乏总觉肚子里虚得慌，则把大把的时候花在了扯卵谈和吃喝上。有时为看场电影，戏剧，弄张门票挤破脑壳。在吃喝上大家很舍得，反正一人吃好全家饱，不足半个月工资就花光了。手头没了钱还想着要吃。不知什么时候起比我们大点的，办事稳重，长得高高胖胖的黄大胖。取得了周边商铺老板的信任，每到月中就为我们在一个叫‘王冒和’的南货铺赊购糊焦饼，园园的发饼，米泡糖，还有什么沙条糕类的食品，满足嘴巴和身体的营养需求。当然，老板也是为了生意赚钱。黄胖就在我们中间夸口：“我的钩子是十八厘米钢筋，拉不直甩不脱牢着哩。”我们是学土机械的，对于圆钢的成分基本懂得，他自翔赊账的本事就如这么粗的钢筋挂的钩——保险。一到发了工资黄胖就捧着个账本本，大家聚在一起结清欠款，然后晚上约好一起去下街陈家卤菜馆啃猪脚，吃卤豆腐，把味道调得辣辣的，灌着七角五一斤的红薯猫尿，满头大汗地讲大话吹牛皮，不知道把‘牛’背了几多冤枉。
那条小街每晚粉面、馄饨、卤馆的猪脚，猪头肉，下水、卤豆腐、应有尽有，不到晚上十二点不打烊。只觉那卤菜色、香、味俱全，看一眼都是流口水，且在各条小街小巷都有卤味的小酒馆。贪杯的常在馆子里灌得大着舌头狂言失态，为贫民生活增添了一道夜色的情趣。这些传统的小生意，婉若清清淡淡的细流不断客，能解决一家人的小康生活，我们经常也泡在这样地生活里。常去的那家馆子是个没了丈夫的陈姓女人，去得多了就很熟悉了。她勤谨和睦抚养着三个儿女，对我们显得很亲热，也许是生意人的和气生财吧!有个女儿年纪比我们小一点，长得乖巧伶俐，对我们总是隐含笑靥，默默地擦桌摆椅，双眸在传递热情中有几分忐忑的羞涩，我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她无意中的羞态可爱得很有韵味，惹得我们想入非非。回来后谈女人时总忘不了她，其中有人说：那妹子屁股大会生儿子。更多的是讲她瓜子脸，清亮的眉眼笑起来像月牙儿，讲话轻言细语声音“叮咚”似泉呤。男人都喜欢乖女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们打趣毛佗：“哦，陈家妹子长得体匀面靓，毛佗你想不想呀?接俺在那儿喝餐酒包你到手哩。”
毛佗扭捏着白了我们一眼：“你想呗，找人给你说好啦?”其实我们早已从他的眼睛里，窥出了他心里的小九九和悬念。当我们说到某人喜欢那妹子时，他总是不以为然，一副阿Q自胜法神相，瘪嘴，翻眼皮，嘟囔着：妈妈的，嚼筋!
“毛佗，你就别酸了，过了这个桥，可就没有那个店了啊。”后来我们成了那儿的老客户，手头不方便时也能记账了。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的深入，在下放运动中她一家子就走得没有影儿了。不然，还真得在我们这伙人里面弄出点故事来，只觉就有点儿惋惜地遗憾着。我们常在八分醉态中扯着喉咙，一路狂着流行歌回宿舍，在酒精的作怪下搞点不伤大雅的小动作。到得第二天那条小街在我们走过的地方，商铺的老板，土特产的门市部，某某社的负责人，就会在搞笑中骂人：“是哪些没得屁眼的狗东西，搞的这些缺德事啦!”原来他们门面的招牌;南杂铺的换成了卖土产的，做裁缝的整成了打铁的，门面招牌都已被互换了。(2825)
——待续
【审核人：鹤鸣九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