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油香和粉汤

　　新疆昌吉是回乡，油香和粉汤是回民的最爱。回民老马擅做油香和粉汤，据说是祖传的手艺。老马在桥头开了一家油香粉汤店。

　　店堂不大，灶间由玻璃隔开，一眼就可以看到厨作流程，一灶两锅，老马一锅炖粉汤，另一锅老伴持长木筷炸油香，炸油香是功夫活，急不得。火大，外焦内生，火小，油香不发。油香发面，起油酥，香豆粉，都有严格的比例，那是娘家阿奶传授。小桌子从店堂一溜摆到街边，来晚了就没有座位。在我的记忆中，去他家吃油香粉汤，首当要紧的，抢位子。

　　老马的油香粉汤可算是当地名小吃，小城人都知道。每逢假日周末，好友三五，一有心情，一声吆喝：“走，去老马家!”大家心知肚明，老马和油香粉汤似乎成了同义词，一提到老马，就会想到油香粉汤;一提到油香粉汤，也只能认准老马家了。

　　一大海碗粉汤端上了桌，同时，一只白瓷盘里，盛放着一只硕大的油香，油香刚出锅，金灿灿，热腾腾，香味诱人，同时逸出淡淡的香豆子清香，那是绿洲田野上青草的芬芳，这时吃粉汤的标配。海碗很烫，但不冒气，清汤见底，红的西红柿，白玉似的粉块，胭脂色的羊肉，一圈圈紫色的皮牙子(洋葱)，一把寸长的香菜，撒在碗里，碧绿青翠，煞是可爱。羊肉的腥膻混杂着香菜的冲劲，轻轻一嗅，食欲就大开了。

　　舀一勺汤，轻轻一抿，滑进嘴里，一股暖流从口到胃，这一路又酸又辣，三口两口下去，额头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半碗落肚，就算在大雪纷飞的冬日，手心脚心开始冒汗，炎炎夏日，更是大汗淋漓，从水里捞起一般，配上香脆的油香，那叫一个痛快。据昌吉人讲，假若有人感冒，就去吃老马家的粉汤，效果比吃药打针还强!

　　小小店堂，食客如云。老马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好?还是有诀窍。老马讲了，他家的食材有讲究，羊肉必须是木垒1-2岁的羊娃子，西红柿必须是石河子农八师的，熬粉快的豌豆粉必须是奇台的，辣皮子和皮芽子必须是安集海的。炸油香必须用上好的菜籽油，炸出的油香色泽黄亮，又香又漂亮!灶头不烧天然气，窜味。严守传统，用硫磺沟的无烟煤，用老马的话讲，无烟煤火头稳，经烧，无异味。调制粉汤的关键时刻到了，老马独自一人在灶间，旁边不许站人，灶台上摆满瓶瓶罐罐，老马就像一位魔术师，提起这个瓶，放下那个罐，一阵鼓捣，一锅味厚鲜香的粉汤做成了。

　　人们纳闷，粉汤和油香，家常饭食，同样的食材，搁别人手里，做不出老马家的味。有人登门讨教，老马总是笑眯眯地答道：“好吃，你就常来”。看来老马的手艺是不外传的。人们也只能乖乖地穿城越巷，来吃老马的粉汤。

　　开斋节到了，那是回民最盛大的节日，老马的生意也格外红火。一群身穿花花绿绿的游客，涌入小店。这些人一口地道的陕音，估计是来自兵马俑故乡的老陕。老马笑脸相迎，以为来了穆斯林乡党。客人落座，交谈方知，他们是来自邻国吉尔吉斯的东干人，生活习俗同回民。组团回乡，寻根问祖，听人介绍慕名而来。一碗碗粉汤上桌，一盘盘油香上桌，欢声笑语中，“美得很”不绝于耳。看来，老马的粉汤不仅昌吉有名，而且飞出了国门。

　　老马有儿有女，各有各的工作，无一人愿意接手老马的生意。老马做了几十年，眼见得越来越老，手艺又不外传。食客们开始担心如果有一天老马不在了，再到哪去吃这样的油香粉汤。

　　果然，有一天，老马中风倒下了，小店关张了，熟悉的口味不在。小城人也吃不到从胃暖到心的油香和粉汤了。更另人奇怪的是，其他买油香粉汤的店铺，生意清淡。偶有人问津，一尝，哎呀!满不是老马家的那个味。

　　曾经沧海难为水。

　　现代人吃鱼吃肉，吃生猛海鲜，都很轻松，吃多了也便没有什么感觉了，但是曾经吃过老马粉汤油香，虽然是些简陋的食物，却深深的刻在人们的记忆中。看来，美味的基础，是感情、乡情和亲情的结合。

　　让人难忘老马的油香和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