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文学网 2022年11月17日 星期四18:28:38 头条文学  有偿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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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的那些日子

  • 作者: 一个火枪手
  • 来源: 原创
  • 2022-12-15 11: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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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白与大白

      天,忽然暗了下来,狂风裹挟下的暴雨,像袋子里滚落的钢珠一般,呼天抢地地砸向防疫隔离点的板房,“噼里啪啦”的声响使得身处窄屋的人们格外心烦意乱,一扇扇窗子里,不时晃过焦虑的身影,或男或女,或高或矮,或胖或瘦……

      我从随身带来的蓝色箫袋里抽出一支洞箫,轻吹一曲《秋窗风雨夕》,悠扬的箫声流淌进那冰冷的雨夜,风声、雨声、箫声在雨夜里交响,道不尽“冷风冰雨愁煞人,那堪风雨更凄凉”的无助。

      此前一日,社区给我打来了电话,要我抓紧收拾行李,准备前往位于惠山西麓的丁巷防疫点,进行为期5天的集中隔离。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十分惊讶,连忙追问具体原因,对方问我周六是否经过904医院医院外科楼停车场至急诊的那条路,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对方说:“这是大数据排查出来的结果,你的门铃码已经被赋红了,我马上给你送防护服,你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一会儿有转运车会来接。”

      挂断的电话掐灭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显然,继续纠结于如何成为密接的问题不是明智之举,当务之急是抓紧收拾需要带的物品。于是,我翻箱倒柜地寻找自己的换洗衣服,再拾掇起毛巾、牙膏、牙刷等洗漱用品以及一些日常服用的药物,除此之外,那形影不离的“解忧物”——洞箫,也是必不可少的。

      “咚、咚、咚。”刚收拾好东西,门就被敲响了,我开门一看,一位穿着雪白防护服的人站在门口,全身上下包了个严严实实,像极了电影《超能陆战队》中那只“萌神”机器人——大白,只露出护目镜后一双闪动的眸子,传递着某种不寻常的信号。

      “你好,是XXX吗?我是社区的,请穿好防护服跟我下楼。”他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红色袋子递给了我。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套白色的防护服。

      于是,我变成了和他一样的“大白”,只不过此“大白”非彼“大白”,彼是讨人喜,此是讨人嫌。

      我们一前一行相跟着下了楼,转运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另一只“大白”早就守候在打开的车门前,扫码上车的手续是必不可少的,只是气氛比以往似乎凝重了许多。

      登车之后才发现,车后厢里还有一胖一瘦两只“大白”,我一时不知所措,弯腰弓背愣在那里,坐在后面的那只“大白”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示意我坐下。

      车门“轰”的一声关上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大白”说:“大家坐好啊,现在我们去隔离点。”我听出来了,他就是刚才来接我的那人,但我却看不清他的眼睛了,一层厚厚的透明软帘,已经把我们分隔在不同的区间里。前面是一类,后面又是一类。

      “还没告诉我去哪里隔离呢?”坐我旁边的那只瘦“大白”问。

      “丁巷,很快就到了。”开车的那只回答道。

      “真是倒霉,莫名其妙就被拉去隔离了。”瘦“大白”开始抱怨起来。

      也许是司空见惯了,前面的两只“大白”并不答话。

      “是的呢,又有什么办法?”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后面的胖“大白”接过了话。

      “同住一个屋子的人还是绿码,就我成红码了。”瘦“大白”更起劲了。

      “唉,也不知道会隔离到什么样的地方!”胖“大白”叹了一口气,充满了对现实的担忧。

      “算了,听天由命吧!”瘦“大白”突然垂头丧气起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一时间,惶恐、失落、焦虑、无奈、悲怆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这狭小的空间混合出一种复杂的味道,并迅速弥散开来。

      满载着“大白”的转运车一路前行,很快就从大池路拐上了钱荣路,透过车厢后侧的玻璃向外望去,路面上车流滚滚,两侧茂盛的树木正迅速地向后方退去,我们的车子和阳光共同把这些树木幻化出流动的光影,它们像是面目狰狞的魍魉魑魅,张牙舞爪地踩着地面,爬到车上,摁住每一个人,肆无忌惮纹起了身……

      转运车驶出了钱荣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我猜想是不是快要到了。果不其然,车子在一处紧闭的大门前停了下来,玻璃软帘那侧的“大白”提醒我们拿好行李准备下车。

      大门开了,又有一只“大白”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驶了过来,车上载着洗漱用品和床单被罩等物资,用一个个桔黄色的塑料袋子分装好。

      “走。”骑车的“大白”惜字如金。

      于是,我们仨,拖着沉重的双腿跟在他的车后。我们走得很慢,好在他也不催,我这才打量起这个我们将要呆上5天的地方,这就是此前那只“大白”提到的丁巷了,一道高大的围墙把这里和外面分割成两个世界。

      围墙外,远方黛色的惠山清晰可见,依稀可以听见山林里传来的吼山声,那是游山人自由的呐喊,此刻,我的内心竟涌起无以言表的羡慕。

      围墙内,十来栋二层高的板房整齐地排列在主路的两旁。看样子是为了应对疫情而临时搭建的,但工程配套却一点儿也不马虎,路面一律是黑色的沥青铺就,两侧都安装好了路灯,大片大片嫩绿的草坪给这死气沉沉的隔离点,绘上了生命的底色。

      “XXX!”那只大白点起了名。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去14号楼203。”他用手指了指车上那堆桔黄的袋子,“提上一袋。”

      “XXX,提上一袋,去……”

      于是,我们按照他的指令,去了各自分配到房间。到了屋内,床、衣柜、桌子、空调、电视、热水器、烧水壶一应俱全,桌子上还摆着一提“洞庭山”牌的矿泉水。再打开那只桔黄的袋子,里面装着洗漱用品,还有一套全新的床上用品,床头还贴着温馨提示卡,说明了入住的一些注意事项,我照着上面联系电话打了过去,得知这几天的费用竟然全部是由政府承担的。

      相比之下,美国疫情期间前总统特朗普在回答记者关于普通人难以得到新冠检测问题时所说的“也许,这就是命运吧!”那一刻,我对“此生有幸入华夏”的感慨有了更加真切的体会……

    煎熬与遨游

      按照本市防疫的相关规定,所有的密接人员都必须采取“5+3”的隔离措施,即5天集中隔离,外加3天单人单户居家隔离。

      从双脚踏进板房的这一刻起,正式的集中隔离就算开始了,除了取餐、扔垃圾、做核酸以外,房间的正门是不允许被打开的,走道里装有24小时监控,一旦你离开房间,隔离的日期就得重新起算。因此,门口那条长长的走廊就是每个人心中的“雷池”,谁也不敢越之半步。

      住了人的房间都要在门口摆上红色的方凳,于是,我也搬出的凳子摆在门口,那一刻,我的凳子,像是最后归队的士兵一般,闻令而动,即刻入列,匆忙而又不失庄重。

      一开始,我并不明白这些凳子的用途,后来才搞清楚,它们是用来摆放饭菜的。开饭的时间一到,外送过来的饭菜就会被陆续搁到每个房间门前的凳子上,屋里的人只要伸手就可以从凳子上取走,不必和送餐人员产生直接的接触,从而降低了交叉感染的风险。

      彼时,如果你站在走廊的尽头,一定可以看见,一扇扇门里陆续伸出的手,塑造出一尊千手的观音,但这样的比方其实并不妥贴,因为每一只手都属于不同的主体。如何对待这与世隔绝的日子,每个主体的想法却不尽相同,大抵可以归为两类:一类是自怨自艾,怪自己运气不好,稀里糊涂地成了密接,一类是安之若素,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匆忙的脚步停下了,审视心灵的时候开始了。

      记得刚刚参军入伍的时候,部队组织新兵们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集中军训,同班的一名战友十分煎熬,每过一天就在白纸上划一个红色的勾。三个月,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长了。但对于闭关的僧人来说,不用说三个月,三年五载也并不算长,与世隔绝的日子恰是他们修行的因缘,期间,他们会专心诵经、修学、问佛、悟道,出关之日必有所成。

      风起了,雨来了,室外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十几度,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有饭暖胃,有衣暖身,有人暖心,他们依旧要在冷风里前行,冷雨里奔波……

      隔离小屋的面积并不大,目测只有十一二个平方。然而,小屋虽小,却也可容饮食男女;床板虽窄,却也可纳五尺之躯;饭菜虽粗,却也可饱辘辘饥肠。冷了,有空调可用,渴了,有热水可饮。

      几天以来,亲戚朋友每天轮番来电问情况,远在老家的父母更是放心不下,每天都要打上几通电话,除了担心我会不会因为密接转阳,更怕我身处樊笼太过寂寞无聊。

      他们有他们的担心,我却有我的宽慰。近些年来,我时常单车长途骑行,遍游本省之余,还远涉浙江、安徽、河南、湖北、山东诸省,一人一车一帐篷,东方拂晓则踏车而行,日薄西山则安营扎寨,力虽疲而心富足。

      此刻,身处弹丸之地,身体虽不能自由出入,心灵却仍可神游四海,不敢说像僧人那样参惮悟道,姑且利用这样的机会,静下心来,读一本喜欢的书,奏几首赏心的曲,让身心得到愉悦和洗礼,不虚度这隔离的时光就好。

      佛家所言:“心不随境转,即得大自在。”对于修行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修心,心若定,万丈红尘亦是清净道场,心若浮,深山古寺仍是恩怨江湖。文天祥也曾有诗云:“心无随境变,意自与天通。”此意和佛家之言亦有同工之妙,不管外界的环境如何,自己才是生命真正的主宰,从这层意义上讲,“一切唯心造”却也真实不虚。

      如果你改变不了环境,那就试着改变心境吧。

    渐弱与渐强

      我的房间就在这层楼的尽头,拐下去就是楼梯间了,这层楼里的人,不管是出去,还是进来,总归要经过我门前。几天来,走廊里时常响起一种声音,“咔哒”“咔哒”,不是由近及远的渐弱,就是由远及近的渐强。

      这是什么声音呢?人们常言“春风来又走。”是春风吗?哦,绝对不是!要说是风,那也是冬日的风,它只会呼啸而过,才不懂什么是归去来呢!我细细地听着,认真地想着,对了,这分别是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声响嘛!

      不错,我并没有打开门去观察,我只是用耳朵在听,可我还是听出来了。渐弱的,那一定是新来的密接者,他刚从楼梯口上来,从我的门前去往分配给他的那间房,如同此前的每一个人那般,行李里都装着沉重的烦恼,连同步履都是那么的迟缓。渐强的,那一定是隔离期满要回家的人,他从走廊的那一头走过来,经过我的门前就拐下了楼梯,他的行李箱里装满了激动与喜悦,毅然决然地走了,我再也不能听见他的声响。

      今天,我也要离开这里了。早饭以后,社区打来了电话,通知我集中隔离期已经满了,十点钟左右会有转运车来接。于是,每一名离开者都拥有的那份激动与喜悦,我也毫不例外地拥有了。我像离队的士兵一样,最后一次整理内务,仔细地清理起接纳过我的床铺,关掉温暖过我的空调,提起装着物品的袋子,背起形影不离的洞箫,悄悄地打开那扇曾经庇佑过我的屋门,轻快地下了楼。

      天晴了,太阳出来了。太阳是个慷慨者,它毫不吝啬自己的光辉,远处的山,近处的草,连同那灰暗的隔离板房,都被它的光辉所照耀着,它的光辉照耀到哪里,哪里就为之一新。照耀到青山,青山便更加翠围绿流。照耀到湖水,湖水便更加晶莹剔透。照耀到大地,大地便更加生机盎然,就连那灰头土脸的板房,似乎也在和煦的光里蒸腾起温情。

      我等候在隔离点的大门口,从我门前经过的那些渐强的“声音”们,一定也是在这里等候的。没错,是在这里。我数了数,这一批要离开的,算上我一共6个人,2男4女。

      “喂,社区吗?我的健康码什么时候才能绿回来?”那名男子急不可耐地打着电话。

      一旁的几名女子看样子是相互熟悉的,她们正亲密地交谈着:

      “回家再隔离3天就自由了。”

      “可不是嘛,不过,加上在这儿隔离的5天,就浪费了8天,这个月的工资又要少很多。”

      “自从我进来以后,我们公司都通知了,叫我们没事别瞎逛。”

      “是啊,一旦你‘阳’了,整个公司就可能要停产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

      “嘀、嘀、嘀”接我们的车子终于来了,我们兴奋地欢呼起来,刚才打电话的那名男子甚至哼起了歌:“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终于要走了,我最后一个上了车,坐在了靠门的位置,关上车门的一刹那,我又看见了此前接我们进去的那只“大白”,他正骑着三轮车奋力地向门口驶来,车上依旧装满了桔黄的袋子,大概又收到了接人的通知吧。

      但愿不是。

    【审核人:鹤鸣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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