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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志华:关于父亲的记忆

  • 作者: 美文阅读
  • 来源: 原创
  • 2020-01-11 18:3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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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没想到父亲一句自嘲的话,现在还有人在开玩笑时当经典记着。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过年的事,父亲在一位老乡推销的年货中买了一点鞭炮,她老公是原供销社的职工,值得信任。母亲做年饭,父亲贴春联,我们则巴不得早早吃了年饭出去玩。饭菜弄好后,准备放鞭炮,父亲点着,我们就躲在门后兴奋地观看着,那一年的饭桌上,父母都讲了些什么已不记得了。只是这句俚俗名言勾起我无限的遐思……

      "是发财就是发财,想发财也空构。"

      一般年饭过后,隔壁邻居都会相互问候,恭喜祝福,或许过年的鞭炮声是邻居们都听得到的,也许对方是带着一点揶揄的口气随便聊聊。父亲在那位村妇手中买的是伪劣产品,不但母亲骂了,旁人也取笑,但这是过年,尴尬之余还得陪着笑笑,他却灵机一转,回复对方:“今年就是想发财吧!”“是"是"嘶"的近音,“想"是"响"的近音。尽管所放的鞭炮一多半是"嘶嘶"的哑炮,过年的“想发财"的吉利话还是要说的。

      尽管我们家一直是村子里有名的困难户,当然与那年的年炮无关。只是,母亲嘴边常叨唠着父亲不文不武的,在农村必然要落后于人家。有时想想,现在的我也如正经,没有一点出息,还以为自己的梦有多么高远。

      父亲生于一九四一年,经历共和国最初那段艰难岁月,应有许多人生故事,我曾经听旁人说过一点。只偶尔记起小时候父亲常背我去村外看电影的片段,更多的印象是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尤其是病后六年,我仿佛看到父亲瘦弱的身躯,站在对门山地里,喊我去挑回锄起来的一担红薯。

      母亲还时有提及,说父亲虽是农民,农活儿却干得不怎么样,就是这样三四分田的油菜,父亲用镰刀一天也割不下来,殊不知那天,父亲带着二哥和我,割了几行,就沿田墈去摘刺莓去了。我还记得有次耙田,父亲把十来岁的我当成泥土压在耙椅上,弄完之后便将牛和我一同领到山坡上,他自己再忙别的农事去了。

      这只是我零星的记忆,因为母亲的突出,父亲在我们心中的形象并不佳。母亲成了户主,内内外外都少不得她,父亲仿佛是请来的帮工,一切的农事与家务总是由母亲安排着,母亲的叨唠与哀怨习惯成自然,这种男女颠倒过来的身份关系,在当年以艰苦的农活为主的农村家庭往往会蒙上一层阴影,给孩子们的心灵也蒙上一层阴郁。

      父亲在乡邻心中也算半个知识分子,他年轻时的风光从没当我聊过,只听村邻偶尔说及:父亲当过警察,当过铁路工人,后来因为什么"蒋介石要返攻大陆,城市里农村去的工人要下放。"于是父亲永远回到了农村。还有当警察时不小心将随身的手枪落在厕所而受了严重的处分。再后来又当了几年民办教师,没有多少工资,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得从家里带粮米去,被母亲偷了铺盖而回了家。有回吃西瓜时,父亲突然讲到自己年轻时的事,在六十年代初的三年困难时期,一年端午节没回来,在长沙城里一个人买了个大西瓜,用条匙挖着吃,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从我懂事以来,父亲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位慈父孝子,对他父母孝敬,对我们慈爱,是位本分忠厚的农民形象。当然还有些懦弱,与村邻间偶尔的争吵,总是占着下风,给家庭带来不快。却有一件事是那么的反常:村民时有人说我大哥的残疾是源于因果报应。

      据说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有位卖香烛的老汉来村子里叫卖,被父亲上前拦住,并将一担子货物倒入了门口池塘里,这在当时叫做反封建迷信破四旧。后来我读了点关于文革方面的文章,才理解父亲的过激行为。尽管父亲只读过完小,相当于现在的小学毕业,但在当时,还算个文化人,认识几个字。按理,以父亲的性格是不会如此蛮横无理的,却事实又如此。在那个历史罕见的时期,反封建过去了几十年,矫枉过正,过分的权利争锋英雄崇拜而进入更野蛮的时代。在巨大的历史潮流中,无尽的批斗,无尽的推倒权威,父亲当年也不过是其中一粒沙子,顺流而下,做出那疯狂的失格之事。我相信那贩卖香烛的老汉在当时一定杀了父亲的心都有,却只能在背后谩骂,无可奈何。我并非为父亲的过错而狡辩开脱,错是一目了然的。自己不买就是,奉劝老汉快走也好,根本犯不着将人家货物扔掉。但年轻气盛的父亲在那个时代,无意识地充当了历史的先锋,自以为是英雄壮举,但比及那些手沾鲜血的人们,父亲已仁慈多了。如今,父亲去世多年,盖棺论定,那位货郎老汉大约也不在人世了,但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不计前嫌,拈花而笑吧!

      我在一微友的朋友圈读到这样一首诗:幼时骑跨父头肩,转眼双亲古稀年。少小怎知恩宠乐,不辞奉孝在当前。

      母亲现在还说这个家庭因为有了我而不致于离散,实则是她含辛茹苦硬撑起这个家庭,我也只是母亲请来的帮工,走出校门后不久,父亲就病了。其时二哥一直在外边学艺打工,我就子顶父职,学着扶犁掌耙,尽管现在那样的活儿全被机械化替代,在当时却是必不可少的,二哥则连新分的田地在哪儿都不知道的。

      说到"子顶父职”,二哥在外打工期间,曾遇好心人聊到父亲下放之事,说是可以拿着父亲当年下放时的文件及往来的书信,去造访原来的单位。我们村就有一位当年在长沙铁路分局工作的老乡,他的儿子顶了父职,吃上国家粮,让人羡慕不已。儿女顶职在当年的农村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哪怕弄点意外的补贴也好呀。父亲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些旧文件,对方回信说要将旧文件连同往来旧信封一同寄去以备案落实,结果,"子顶父职"的梦做了好多年没醒过来,音讯也如石沉大海,连父亲年轻时留下的生命印迹都完完全全的消失迨尽了。

      只在我的书架上,还有一整套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文集,那是父亲在文革时期买的。我相信他并没有读多少页,在万里江山一片红的年代应也起过装点门面的作用。如今我闲在家里,几次下定决心想去读读,总读不下去,仿佛跟那个时代很是遥远,对政治方面,我发觉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有关父亲奇闻逸事,我是尽量地去搜索。母亲说,刚分田到户时,村子里好几位农户都到外地贩卖红花草籽,那种籽细如芝麻,呈黄绿色,在秋冬季节撒在田地,到了春天,绿油油的田间会浮起一片紫色的云烟,也叫紫云英,犁入泥里是最好的有机质肥料。母亲拿现钱在娘家收购了几十斤,父亲在外奔波了好些天,回来就顺带买了两件单皮衣给二哥和我,竟是没穿几天就掉落的假货。还说买籽对方收货后给钱时是对折着给的,骗了一些钱,母亲大骂后再也不要他出去做生意了。随着八十年代末城镇的迅速发展,父亲又拿着我们小时候贩过的冰棒箱子,到有建设的地方找熟悉的乡邻去推销冰棒,开始几天还在家里跟母亲有声有色的聊着生意,也没过多久就放弃了,听说还有许多收不回的烂账。

      父亲患的是肠胃病,后来的几年食量大,却消化不了,仿佛我们这个家族都有遗传,当然也有自身的因素。父亲年轻喜欢暴食暴饮,毫无节制。只是他的牙齿特别的坚固,乡邻在一起干农活时还常请他表演,在箩筐里装上近百斤的东西,父亲能用牙齿咬紧绳索提起来,而今大哥二哥和我的牙齿都脱落了不少,怎么没有他的遗传呢?

      父亲生前最爱看书报打发时光,有了电视后更会看到深更半夜。八十年代末,村里就有农户买来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了,很多村民早早吃了饭便去抢位置观看。父亲几乎每晚都去,后来就有流言传来,说哪个角落写着父亲名字即"某某专座",实际上从言语中有些讨厌父亲的到来。不久,父亲就把县城舅父家的旧电视机弄了来,直到舅父前些天意外过世,母亲还说起过。

      回忆这么多,父亲给我的印象究竟是如何?他像是一位宿儒,心气颇高,一生都活在不甘平凡中不能自拔。然而,一个人的命运,总会受着他的能力,机遇,尤其是嫡亲亲属关系等因素决定,谁过得好不好,过来人都是感慨颇深的。

      种植葡萄的这些年,每当鲜果上市时,我们忙得不亦乐乎,我就想及父亲,要是他还在世,白天在家看看电视,照看孩子,晚上帮我看守园子,他一定很乐意的吧。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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