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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黄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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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3-31 13:4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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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9年前的秋天,那是一个难以忘怀的季节。我刚满20岁,来到离家十多公里远的布依山寨——甘庄教学点当民办教师。这里的房前屋后,有十几棵银杏树,看到金灿灿的叶子,似乎这漫山遍野的秋天都已经驻留在这里了,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寨子里的人们贫穷落后,世世代代栖息在这孤寂的山窝里,整天早出晚归。除了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去理会这熟视无睹的秋天。全寨五十几户人家不通电,不通公路,人们外出全靠步行,或者骑马,孩子到村小学上学,要爬坡下坎、涉水过河。为了让孩子们就近入学,乡亲们先后请来几个老师,嫌弃工资太少环境恶劣,一个挨一个逃之夭夭。对于喜欢看书的我来说,能在这幽静的村落教书,可谓是天赐良机。

      学校设在北山冈上的一栋瓦房里。四壁全是玉米杆围成的,原是村林场工人住的,闲置后乡亲们就用作教室。开学那天,组长阿满哥扛来了一道刚刚涂上锅烟灰的猪圈门,立在屋中,说是黑板,又交给我一份用香烟盒纸写得歪歪扭扭的学生名单。报名结束后,我照着名单清点人数,来了19名学生,还差一个叫九莲的女孩没有来。阿满哥叹息着说,一定是交不起一块五毛钱的学费,不来算了。我不想丢掉一个学生,下午放学后进行了教书生涯中的第一次家访。

      阿满哥认为我初来乍道,不熟悉路,执意要给我当向导。来到了寨顶的二棵古银杏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蹲在盖草的土坯房前,手里拿着一束银杏叶扎毽。阿满哥叫了声:“九莲,老师来了!”,女孩吓得丢下银杏叶跑进竹林里去了。屋子里走出一个比我小几岁、衣衫褴褛、尖嘴猴腮的青年男子,招呼我进屋去。烧得旺旺的火堂中架了副铁三脚,黑乎乎的土罐子搁在上面熬着豆粒,散发出热腾腾的香味。一对老夫妻坐在旁边不停地添柴火。满屋烟雾缭绕,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阿满哥走后,我坐下来谈起九莲上学的事。老头睁开糊满眼屎的双眼,唉声叹气说交不起学费。我答应免去九莲的学杂费,叫她明天去上学。老头一个劲地谢谢,说:“以后你就叫我雄伯,肚子饿了来家里吃饭。过几天我晒了黄豆,等你伯妈磨好豆腐,让禄秋来接你。”老头指着身边的男子。从这以后,逢年过节我就成了雄伯家的常客。

      我的宿舍就安排在阿满哥家臭气熏天的牛圈楼上。夜间的石板地坝上,我时常同阿满哥头顶星月在一起吹牛。阿满哥告诉我,雄伯命苦,年青时穷得叮当响,找不到媳妇,后来只得和表妹近亲通婚,生下一男一女(禄秋和九莲)都留下痴呆症,可别小看雄伯,他在寨子里威信高,哪家遇到红白喜事,非要到山外的小镇上去借钱不可,只有由雄伯出面才能借到,乡亲们吃尽了没有钱的苦头。夜深人静时,我暗暗下决心要认真教好每一个学生,才对得起贫困的乡亲们。两个月下来,其他孩子学得都挺不错,家长也十分满意,唯独九莲对读书毫无兴趣,每次语文、数学测验都是零分,我深感愧对雄伯。

      三年后,我调离了甘庄教学点,到老家村小学继续教书,虽然去看过几次雄伯,以后忙于教学就没有去了,但是我和雄伯一家的联系并没有中断。每逢在乡场上遇到雄伯二老,我总是挤点钱买几包香烟和一些零食让他们带回去。雄伯有一次来学校找我,他家的牛被盗了,向我借300元买头牛耕地。当时我月薪不到30元,花了几天时间,东拼西凑后如数给雄伯送去。雄伯老泪纵横地告诉我,九莲在村里小学没有毕业,就去外省打工,后来跑到广西嫁人了。

      2008年初的第一场大雪,临近放寒假我还在学校办公室里填写学生成绩单。雄伯二老拄着拐杖推门进来,把300元钱递给我。我叫雄伯不用还了,拿回去买些吃的。雄伯显得有些生气说:“乡下人讲的是桥归桥路归路,各样归各样,借的一定要还!”说完,硬是把钱丢在我的办公桌上,然后拉起雄伯妈拄着拐杖走出校门,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次年夏天,雄伯妈和禄秋来学校看我,送来五六斤洋芋。我问雄伯身体怎么样?雄伯妈掏出手巾擦着眼睛,说雄伯两个月前病故了。听到这个噩耗,我内心充满了极度的悲痛。

      2020年初冬,正好学校安排我扶贫任务,要到甘庄去采集贫困户学生就读信息。我坐上同事的小车,沿着弯曲的水泥公路来到甘庄。寨子里全改变了,水泥路旁安装了太阳能路灯,栋栋现代建筑民居掩映在金黄色的古银杏丛中,地坝上停满了各种车辆。忙完了工作任务,我径直朝雄伯家走去,土坯房却不见了踪影。经打听,他家得到政府危改资金,于寨口新建了房子。我跟随带路乡亲来到一栋窗明几净的平房前,他指指敞开的屋门叫我进去。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雄伯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禄秋在摆弄着电磁炉。看到我进屋,母子二人显得十分热情。尽管雄伯妈耳朵有些笨拙,我们还是聊了很久,主要话题是聊生活的变化。门外的太阳落山了,火红的晚霞中,连绵起伏的群山显得更加秀美,一栋栋别致的楼房被银杏染得金灿灿的。时间不早了,我向雄伯妈辞别,她拄着拐杖步履蹒跚送我出门,禄秋笑呵呵跟在后面。我叫雄伯妈好好保养身体,老人眼睛里噙着泪水对我说:“你雄伯那鬼老头忙忙叨叨走了,命里没带那个福气。你看,现在我生活得好好哩,国家出钱给我修房子,修用水冲的茅坑,帮扶干部又送来各种用具,煮饭煮菜洗衣裳都靠电了,我们娘崽个个月领千把块钱补助金。崽呀,你雄伯走时,我心头像刀割,想跟他屁股走……啧啧,打梦都没有闯到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安逸得很喔。我再多活几年,看看好光景,你回去少挂记我!”

      听着犹如母亲一般的唠叨,我哽咽着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泪水挤满了眼角,再回头透过堂屋敞开的窗户,猛然间看到墙上挂着雄伯发黄的遗照,晚霞中的雄伯开心地笑了,他笑得好阳光,好灿烂!

      (编辑:黔州)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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