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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祖寅:看电影(短篇小说)

  • 作者: 佩佩
  • 来源: 原创
  • 2020-01-07 19:5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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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1

      太阳像一个烧红的铁饼,缓缓地落到翠螺山顶,柔和的霞光把桂宝的脸映得通红。他正背着书包兴冲冲地往家赶。刚才从重机厂大门口经过,看到墙边小黑板上的通知:今天晚上7点30分,在小广场放映战斗故事片《英雄儿女》。开学初,老师带他们到电影院看过《上甘岭》,志愿军战士用机关枪扫射美国鬼子,把他们打得像草把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太过瘾啦!

      桂宝急切地跨进家门,想早点吃晚饭去看电影。爹爹却蹲在地上,拿着锅铲埋头铲锅底烟灰,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烟灰末。

      “怎么还没烧晚饭?今天晚上我要去看电影。”桂宝着急地喊。

      “到哪儿看电影?”爹爹没有挪窝,依然专注地铲锅。

      “重机厂”,桂宝走到方桌前,除下肩上的书包,掏出里面的书本写作业。再玩都不能耽搁作业,这是他的习惯。明年就要参加小升初的考试,千万别考砸了。虽然家里穷,但他读书还是很上心的。环顾这黑黢黢的三间草屋,也确实家徒四壁。三间房之间一览无余,连个腰隔墙都没有。除了一张床,一张旧衣厨,一张方桌,还有两条长凳几只小凳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家具了。穷惯了的桂宝从不感觉到家穷,只要能够每天到学校读书学习,一切就都满足了。

      然而,今晚的电影他是一定要看的。因为每一部电影都是一扇打开的窗户,他多么渴望透过这些窗户,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让自己枯燥的心灵滋润一些啊!

      爹爹停下手里的铲子嚷道:“这大晚上的跑出去,就不怕荒郊野外碰到狼吗?”

      爹那清癯的脸颊上方突出的两只眼球,一旦瞪起来,就像两只闪光的灯泡,着实吓人。母亲去世三年了,桂宝还从没看到他这样瞪过眼睛。但已经是十二岁的桂宝,头能顶到爹爹的腋下,自感已是小大人,也敢回爹爹两句嘴。他不服气道:“去的人多啦,偏偏就把我一个人吃了?”

      “狼饿急了再多的人也敢吃。去年秋口晒场上睡了那么多人,狼不照样把人拖走了吗?”说完,爹爹还是直起腰,拎着铁锅安放到灶台上,洗刷干净以后烧起晚饭。毕竟到了烧晚饭的时候,就是不看电影也得要吃晚饭呀。

      桂宝知道说不过爹,便埋头写作业,不再和他顶嘴。真把爹惹毛了,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扒在长凳上叠纸飞机的弟弟,抬起衣袖擦擦拖出来的鼻涕,凑到桂宝跟前,悄悄哀求:“哥,带我去吧。”八岁的弟弟本该到了上学的年龄,但是家里穷,多一个人的报名费都拿不起,爹爹没送他去上学。他就这么荒废在家里。

      “去去去,我自己都去不成,还能带你去呀?”桂宝没好气地说。

      “你带我去,我有办法对付爹。”弟弟贴在桂宝耳朵边,小声地说。

      “只要你帮我出去,过两年我一定带你去。你现在还小,狼最喜欢吃像你这样的小屁孩。”

      “好吧,到时候看我的。”桂宝很容易就把弟弟给唬住了。

      02

      走咯,走咯,再不走就开映了……桂宝隐约听到村口的人声躁动,赶快丢下手中的笔,收拾好书包,跑到灶边看看晚饭,大半锅稀饭仍旧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歪头看看后面的灶膛,里面的柴火已经熄灭。可这么烫的稀饭怎么能吃下肚呢?桂宝灵机一动,拿起洗脸盆,从水缸里舀了几瓢凉水放在里面,然后盛好一碗稀饭放在凉水里浸着。

      等了一会儿,小心地把稀饭端出来放到桌上,拿起筷子刚刚拨了一口到嘴里,还是被烫得吐了出来。不能再等了,看过电影回来再吃吧。他丢下筷子想走,爹正坐在门边抽烟,一缕缕蓝烟在他头顶缭绕。

      桂宝出不了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弟弟拿着小飞机在堂屋中飞来飞去,他便朝弟弟使了个眼色。弟弟心领神会,朝爹爹喊:“我肚子饿了,我要吃晚饭。”

      爹爹扔掉手中的烟蒂,佝偻着腰,狠狠地咳了两声,起身到灶台上给弟弟盛饭,正好背对着大门口。桂宝对弟弟做了个鬼脸,泥鳅似地迅速溜出大门,一溜小跑着来到三婶家,站在门口大喊:“小香姐,小香姐……”

      小香姐没出来,出来的是三婶。她端着饭碗,慈祥地笑着对桂宝说:“早走啦。儿子,你怎么到现在才下来呀。”

      三婶平日一口一声的“儿子”,叫得桂宝心里暖暖的,仿佛三婶就是自己的亲娘一般。桂宝妈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妈妈了,每当金保叫妈妈,他心里总是酸酸的,也想叫三婶一声妈妈。可是三婶就是三婶,叫妈妈总是不合适呀。于是没事就到三婶家玩,三婶的儿女们和桂宝处得如同亲兄弟一般。

      听说小香姐走了,桂宝傻了眼,问金保走没走。三婶说:“他还能不走?晚饭没吃就和一帮人跑了。”

      只剩桂宝一个人了,去还是不去,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不去,很简单,立马回家吃完饭,把剩余的作业做完,早早上床睡大觉。可是战斗故事片的巨大诱惑,恐怕要让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一夜,也未必能睡得着。可要去呢,就得一个人硬闯龙潭虎穴。

      前面有罗格山、刺槐林,还有大片的水稻田、玉米地……都在荒郊野外,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他一个人敢走吗?犹豫之中,桂宝仿佛听到哒哒哒的机关枪声,还听到嘀嘀嗒嗒的冲锋号声……顷刻间每一个细胞都膨胀起来,浑身热血沸腾,满脑子就是一个词:冲锋,冲锋,向前冲锋!

      趁天刚刚黑,赶紧走,说不定还能追上村里的人。就说狼吧,一般是在深更半夜人们熟睡的时候出没,现在不大会出来,路上还有行人呢,毕竟野兽是怕人的。

      三婶看桂宝愣在那里,停下手里的筷子提议:“你到后面看看少宝走没走?”

      “少宝?”桂宝吱吱唔唔道,“哦、哦……”

      他甩开膀子拔腿走开了。我宁愿一个人去,也不去找他呀。桂宝赌气地想。

      03

      走到三婶家屋横头,看见草堆边有几根枯树棍,桂宝拣了一根粗的,拿在手里掂一掂,挺结实。便如同武松提着哨棒上景阳冈,他也提着根树棍,走进杂草丛生的田埂,淹没在半人深的稻棵之中。正在拔节的稻子,像一片墨绿色的海洋一望无际,上空漂浮着团团乳白色的晚雾。四下里一片静穆,偶尔能听到田缺里汩汩的流水声。

      桂宝急促地走着,来到罗格山下,一条闪着萤光的小河横在眼前。河面宽约五六米,一个撑杆跳就可以过去。但桂宝还小,又不是专业运动员,没有那个本事,他只能从连通两岸的一道堤埂走过去。可是堤埂中间有一道排水沟,两尺多宽三尺多深。不小心跌下去,就是腿骨不断,也要扭伤筋肉。

      桂宝站在沟沿边,试了几次却不敢迈步。白天上学放学,光线明亮,看准对面沟沿,一个跳跃就过去了。现在是晚上,月亮还没出来,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沟沿,万一踩滑了就可能会掉到沟里。他提醒自己万不可鲁莽,先把手里的树棍插到沟底,确信插牢,两手拄着棍子一使劲,便身轻如燕地飞了过去。

      过了小河,上去几步路就是罗格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丘陵地带隆起的黄土包,上下种满了黄豆、绿豆和山芋。白天到这儿来,满坡绿油油的植物,挺养眼的。北坡上还有一片刺槐林,夏天阴翳蔽日,村民们锄地热了,钻到树荫下歇一会儿凉,那是自然的空调室,最为可心爽快的。而此时此刻,那些影影绰绰的树影,却犹如一尊尊青面獠牙的魔鬼,令人望而怯步。

      桂宝顾不得这些,三步两步跑到坡顶。登高远望,一里多路外的重机厂广场上,闪着一块四方形的光晕,那是银幕的亮光。已经开映了,桂宝心急如焚,加快步子一溜小跑着下了山坡。前面又是一片稻田,过了稻田是块玉米地,再过去是个荷叶塘,穿过荷叶塘就到小广场了。虽然他人没到,可心却早已飞过去了。

      突然哗啦一声,从玉米地里窜出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一尺多高,两尺多长,掸帚似的尾巴高高翘起,四条腿在原地打转转。像狗,却比狗高大。

      “我的妈呀”,桂宝惊叫一声。他猛然收住脚,浑身汗毛倒竖。难道真的碰到狼了?

      他攥紧手里的树棍。如果狼扑到跟前,他就用这根棍子和狼进行殊死的搏斗。两军相逢勇者胜,他竭力给自己壮胆,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脏。他不甘心就这么白白地被狼吃掉,明年夏天他还要考中学呢。看电影已不再重要,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他悄悄地蹲下来,睁大双眼死盯着那个黑影。另一只空着的手在身边田埂上摸索,居然摸到一块石头,心头掠过一阵惊喜。

      砸砖头是他的拿手好戏,命准率非同一般的高。平常一个人放学回家,在路上遇见石头,就捡起来朝某个目标砸去。一来二去,手法越练越精,要砸公鸡的头绝不砸公鸡的腿,要砸公鸡的腿绝不砸公鸡的头。当然,他一般都是砸公鸡腿。看到昂着头的花公鸡,突然被脚底下飞来的石头吓得跳起来,惊叫着嘎嘎嘎地逃跑,非常好玩,顿生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然而他从不砸鸡头。那样能把鸡砸死,主人会很伤心的。养大一只公鸡要一两年,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砸死,对于一个农家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也是他的罪过。

      这种特殊的绝技今天要派上用场了。桂宝捏紧了石头,突然站起来,朝那动物的头用力砸过去,只听汪汪汪一阵惊叫,那动物顺着下方的田埂逃得无影无踪。

      “我的妈呀,原来是条死狗,吓得我一身冷汗。”桂宝狠狠地骂着,摸摸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04

      时间被耽搁了,正片真的要开映了。桂宝迈开大步,快速穿过玉米地和荷叶塘,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广场,银幕上出现“英雄儿女”四个字。故事片才刚刚开始,先前在罗格山顶上看到的是加映片。加映片不是纪录片就是木偶片,小孩子一般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故事片。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桂宝暗自庆幸。

      他丢掉手里的树棍,想往银幕前靠一靠。然而黑压压的都是人群,铜墙铁壁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后边的篮球架上,旁边的大树上,场边的单双杠上,都骑满了人。就是有空隙,桂宝也是望洋兴叹。那么高的树,他根本爬不上去。只有银幕下方席地而坐的孩子们要矮些,但同样是密密麻麻,找不出一点儿缝隙。

      桂宝也是孩子,却比这帮孩子要大些,坐下来能比他们高出一个头。这就够了,把头伸出来看到电影就行。他把两腿插进一个松挡的地方,强行挤进去坐下,惹得周围的孩子嘀嘀咕咕咒骂,“挤什么挤”“踩到我的衣服啦”。

      桂宝也不吭声,只管看他的电影。现在不是他多嘴的时候,只要能看到电影,任你说什么他也不和你计较了。可是位置太偏,银幕上的人几乎是扁的,还因为距离太近,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球发胀。将就着看吧,要想马儿好要想马儿不吃草,是不可能的,谁叫你来得这么晚呢。

      电影放到中间,里面有个小孩弓起身往外移,十有八九是出去撒尿。等他出来,桂宝不失时机地挪过去,填补了那个空挡。位置挪正了,画面比以前清楚了许多。尽管光线还是胀眼睛,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剧终”两字出来的时候,桂宝的两条腿已经像两根木棍,僵硬得仿佛不属于他的。人们都站起来了,他却仍旧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挪动了一条腿,再挪动另一条腿,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两条腿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噬,麻木得一步也迈不出去。人群散了一半,腿上的蚂蚁才似乎仓惶逃遁。

      赶快走,不然村上的人走完,又得一个人回去。来的时候虽然有惊无险,但回去却万万不能再单帮。快到午夜,要在危机四伏的田野中行走,一个小孩子确实不完全啊。

      忽然有个女孩从身边过去,厚实的背影,悠来悠去的两条小辫,嗐,那不是小香姐吗?桂宝心头一喜,紧走两步赶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喊:“小香姐……”

      小香姐回头看是桂宝,催促道:“快,村上人恐怕都走了。”

      说着牵上桂宝的手出了广场,一路小跑上了荷叶塘埂,听到前面有人在呼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

      “是金保吗?等等我们。” 小香姐大声喊。两人一气猛跑,终于赶上“大部队”,一颗坠着的心才放下来。

      人多走夜路就是热闹,大家边走边聊,情绪犹如钱塘江潮,一浪高过一浪。金保和少宝还做出手端冲锋枪的姿势,一个前进一个后退地相互扫射,嘴里不停地嚷嚷“哒哒哒”“缴枪不杀”,仿佛脚下的田埂就是激烈的战场……

      叽叽呱呱的议论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水稻田里酣睡的青蛙,它们亮开嗓门咕啊咕啊地叫着,宛如大合唱一般。迟到的月亮也爬到半空中,把淡淡的月光斜洒在稻叶上,叶片上的露珠闪着幽幽的光芒。成群的萤火虫像流星,像珍珠,像钢花,在稻棵上空飘来飘去,飘到孩子们的眼里和心里。

      一只萤火虫飘忽到桂宝面前,他一挥手逮住。小心地松开一个指缝,看到萤火虫在掌心里忽闪忽闪的,喜不自胜。又一只飞过来,他想再逮一只。结果逮到了另一只,手里这只却飞跑了。唉,要是有只瓶子就好啦,可以多逮几只装在里面,带回去放在蚊帐里,不就是一盏不用油的长明灯吗?桂宝心里漾起一阵惋惜的涟漪。

      翻过罗格山,又到下面的小河边,突然前面的人不走了。桂宝跑到前面打探,隐约有个人影扒在水沟边,一问是少宝跌下去了。他和金保相互对射着,边走边退,没注意后面的水沟,一脚踩到边缘滑了下去。金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想拉他却拉不上来。少宝的一条腿别在下面不能动弹,一使劲便哇哇直喊“痛”。大家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他不敢再碰。

      桂宝往后退了两步,心想活该你倒霉,谁叫你平常骄傲得如同皇亲国戚一般呢。孩子中数小香姐大些,她赶上来看了看,说:“金宝,你下去托他的腿,我们一起用力,把他拉上来。”

      “我拉不动,刚才拉过。”金保迟疑地说。

      “那桂宝来吧,你大些。”小香姐仿佛指挥员似的点将。

      “什么?我呀……”桂宝也想往后缩,他心中的一块疙瘩还消除呢。

      05

      不一会儿,传来笃笃笃的脚步声,桂宝赶紧拿回试卷,装模作样地进行检查。老师从后面过来,拍拍桂宝的肩膀,瓮声瓮气地暗示:“把自己的试卷拿好。”

      桂宝的脸颊一阵羞红,把头深深地埋在卷子上,不敢正视老师。罪过啊罪过,他在内心用皮鞭严厉地抽打自己。

      几次三番的抄袭之后,桂宝感觉在“公主”位上如坐针毡,每次见到老师心里总是惴惴的,还不如回到自己的长板凳自在。至少不会有被收买的屈辱感,在老师和同学面前,走起路来腰杆都要挺得直些。

      可是离开“公主”座之后,少宝却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不识抬举。但又不好发作,毕竟都是同村嘛,便对桂宝爱睬不睬的。桂宝心里有数,自觉地避而远之。而现在却要给他帮忙,心里涌起一万个“不”。

      “桂宝,快一点。”小香姐催促。

      少宝的忙可以不帮,小香姐的忙却不能不帮。小香姐对他那么好,平日拿他当亲弟弟待,有什么好吃的都拿给他,现在怎能来为难她呢。借着月光,桂宝沿着堤埂边缘小心地摸下去,抓住少宝的两条腿,和上面的小香姐一道用力,硬是把少宝给拖了上来。但少宝却站不稳脚跟,说一只鞋掉到沟里了。

      小香姐准备下去找,桂宝说:“我去,你下去不方便。”小香姐身子重,桂宝怕她踩不稳跌下沟里。

      “那你小心点。”小香姐嘱咐着。

      沟中间在哗哗地淌着水,不可能有鞋,有鞋也早被水冲下去了。他在水流两边摸索着,左边没有摸到,在右边摸到一只鞋,一半插在泥巴里,用力拔了出来,可里外都沾了许多泥巴。不管他,能给他找到就不错啦。

      转而一想,不对,既然做了为什么不做好呢?他还从来没有把一道题做得半半拉拉就丢下的。没做好的事情就丢下,首先过不了他自己心理这一关。桂宝拿着鞋在流水中涮了涮,直到把鞋上的泥巴冲洗干净,才拿上来递给少宝穿上。桂宝自己的鞋和衣袖也粘了泥巴,却顾不得擦洗。太晚了,回家明天慢慢再洗吧。

      小香姐架着少宝的一只胳膊想往前走,还没迈步,少宝又吸溜吸溜直喊痛。原来他崴了脚,只要挪动步子,便有千万把尖刀扎在骨缝似的痛。

      必须要两个人架着才行。金保个头太小,够不到少宝的腋下。桂宝知道小香姐还会喊他,便主动上去把少宝的另一只胳膊搭在肩上,和小香姐一道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他家,交给他家人才离开。

      06

      桂宝该回家了,可他心里却在咚咚咚敲鼓。他家还在南面的山岗顶上,途中要过一座太太坟,太太坟四周有众多大大小小的坟丘。下了太太坟到自家门口,还隔着一片凹地。凹地里有成片的刺槐树,有齐人深的帐茅草,冷不丁地会窜出一只野狗或野猫,说不定还有狼隐没其中。

      “走,我送你。”小香姐看出堂弟的担忧,跟着他一直走到太太坟上说,“我就站在这里,你到了家喊一声我再回去,别怕。”

      “好的。”桂宝下了太太坟,一路小跑着走进凹地。风吹得茅草哗啦啦响。他心里有些发毛,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却能听到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别怕,别怕,小香姐站在上面呢。他不断安慰自己。

      “到了吗?”

      “还没有。”桂宝应着,心绪瞬间镇定下来,坦然地走过凹地,爬上山坡,三步两步跨到家门口,又听到小香姐喊:“到了吗?”

      “到了。”他大声地答着,推开家门。家门并没有上栓,爹爹只在门后抵了一条长板凳。

      拉开灯看看,桌上的饭碗不在了,揭开锅盖,饭碗在锅里捂着。锅里放了些热水,端出来的稀饭还有些温热。这显然是爹爹做的。桂宝就着桌上的咸菜,三口两口狼吞虎咽下去。看电影的时候不觉得肚子饿,现在才感到肚里空空的。

      能看到这样好的电影,饿点肚皮也不算什么,只是担心爹爹会再次责怪他。然而爹爹并没有说什么,他披着衣服一直眯着眼睛靠在床头,看到桂宝进门,欠身给睡在脚头的弟弟掖好被子,嘟嘟囔囔道:“有什么好看的。这大晚的,饿到现在,能有好身体嘛。”之后便脱衣躺下,渐渐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吃饱肚子的桂宝收拾好碗筷,也脱衣上床,不一会儿便心满意足地渐入梦乡。夜晚是漆黑的,却又是宁静的,安详而又温馨,充满梦幻般的诗意……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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