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路灯（外四首）

玉兰还是开了，红梅未谢
浮光，在虚拟中惺惺作态
石榴树在假寐
院子里的葱茏皆为表象
陶罐上冬眠的刺猬酣睡得真实
风是旧的，雨是旧的
抓不住的一根稻草是新的
统率万木的帝王回到屋子里
折叠悲伤
行走的孤独
是盏心猿意马的路灯
 

 
鸟  鸣
 
走进一片树林
归巢的鸟鸣森森
 
高于朴树的鸟鸣，落于乱坟的鸟鸣
还是欲入我胸腔的鸟鸣
在我的指尖冲浪
 
鼓噪的，献殷勤的，欲揭我阴谋的
要参加我早年婚礼的
甚至在戳我最深处痛感的
 
鸟鸣
让我又一次目盲
 

 
苹  果
 
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一个苹果
用目光把它的一块块红晕剥离
又将一片片香味压进书底
什么时候，香味成了标本
再回来阅读。会在有阳光和鸟鸣的早晨
 
静静的苹果，腹中有虫子低鸣的苹果
你来自哪里，是否也有颠沛的人生
原谅我短暂的目盲
竟厘不清，内心的低鸣和外表的鲜丽
是否同样唤作“未若柳絮因风起”
 

 
翻过一座山
 
无草、无木、无花、无果
多么荒芜的一座山
落在大漠的边缘，或者闲置
又多么慷慨，把风雨雷电拒于门外
像苦行的浮屠
不在意时间，浸破了僧衣
把戈壁的悲悯，于指尖悬停
更穷其一生，打坐成
风化或者风化中的冷兵器般的石头
坐在山顶，我也棱角分明
 
山下才会有活物
那么多的小白杨、核桃树、灰枣树
在冬日里木讷地枯立
圈养的宁静，多么辽阔
盛得下马匹、骆驼、驴子
栅栏里有绵羊
从核桃般的老农家里买下核桃
从杏干一样的笑容里接过杏干
经年的阳光
让我幸福
 

 
立春后的生活
 
我把春天的阳光迎进来
却打不开
冬天给窗外的国土，上的锁
 
在全民抗疫的日子里
我在斗室里研墨，也生火
蘸着时间在宣纸上涂抹
 
涂抹出新型冠状病毒
也涂抹出一些白衣的男人和女人
甚至应隔离和被隔离的人们
 
逆行的人，无畏西风、东风
手套的白，口罩的白，勇气的白
需要我生的这堆篝火
 
白天，水在电水壶里喊叫
我赖在床上
这也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