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芳：我的问题结束了

　　当你们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你也许并不惊奇这句话本身，而是疑惑为什么以此作为标题。你会想到这是面试官的结束语，

　　或是学者对尊师的求教?我和你们一样有此疑惑，但作为亲历者，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关于幸福的标题。

　　这么说吧，很多时候，大家把必须要做的事或必须要完成的步骤称之为“规定动作”。于此说来，方能显现自己对工作负责的态度，或是显现自己工作中娴熟的技巧，劳作者还享受其间的游刃有余。至于这“规定动作”存在的必要性是否合理，倒是很少有人探究，毕竟在强烈得需求下，极少有好事者去深究呢。

　　2019年暑假，我在长江之畔忙活起蜗居的装潢事宜。一日三餐的休息间，住在五楼的我总会听到楼下两间铺面传来的声音：“我的问题结束了，不问了。”光是觉得声音大，倒还无谓。凭着职业的敏感，我也甚是好奇：开着一家快餐店，至于用上这些“课堂用语”吗?真是纳闷，于是出门来往间，总不由自主得瞄上几眼。这是两间普通店面，门楼侧挂着一块招牌，细看，灰蒙蒙的广告，毫无特色，却着实能感觉它的“历史悠久”。原来是一家卖牛肉粉丝圆子的。你可别小看了，以为就是小本经营的店面而已。且看等候门外的饮食男女，你或许就能明白几分。他们早早等候，彼此似乎不太熟悉，也不怎么说话。只有一些同来的情侣耳鬓厮磨耳语一番。他们大多都拿着手机静等，从不排队。也真是有耐心，等你在外溜达半个小时，门依旧未开，等待的人却并无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你会想，这不影响交通吗?那你就多虑了，等的人很自觉，来往的人也是默认无奈，彼此倒是相安无事。住了一年半载发现，真是感慨啊，食色性也，民以食为天。看这番天地，无论严寒酷暑，无论久长等待，美食的诱惑可谓是大为可观啊。那坚持到底的精神头着实令人佩服。有时想，这股劲头要是用在学习和工作中，那时何等的惊人啊，成就就自不必说了。你或许认为这是何等的大雅之堂啊，引得无数男女尽折腰。其实不然。随我来看看吧，店面的陈设更是简之又简，破旧的桌椅，简单的操作台面，一台老旧的双门冰箱，大多时候桌椅都是越界而出，摆在店面外的，因为实在是人多啊。能坐进屋内其实已经够幸福的罗，可就是这般如此，食客们丝毫不曾挑剔，这是何等的实力。

　　这家的牛肉粉丝圆子就那么好吃吗?鄙夷和不屑亦随之而来。因为在我的理解中，花大量时间等候后这种“快餐”，就是好吃懒做之人的福利。而有趣的是，这哪是什么快餐，简直就是一场等待的煎熬，快乐的煎熬，却也还要千呼万唤始出来。

　　门一开，一对寻常夫妻就开始忙活起来。男的大都套个白大褂，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在我的印象中，他始终不曾洗过，就好像是他的LOGO一般，永不更换，从未改变。精熟的手部动作，在桌上那么多的砂锅间舞动起来，什么加辣的、微辣的、特辣的，他都统统“铭记于胸”啊，你不必怀疑他的记忆力，因他的娴熟已经是有力的证明，再加上他的不用质疑和辩驳的语言：我这一天做多少碗，也没有弄错。你放心哦!那弄错还得了，我知道你在xx小伙的后面，你在xx那个穿红衣服大姐的后面，对吧?其实我的心里还是不放心，毕竟人太多了，你记得对也罢，你记得错也罢，我们关心的只是吃上一碗美美的牛肉猪肝肉圆粉丝煲，要不是看在这手艺的份上，谁还不和你争辩一番。算了，算了，继续等吧。瞧那女的也不甘示弱，大多固定一个站位，在一个大瓷盆里不停的搅拌着食材，往砂锅里下着圆子。时不时穿梭食客之间。屋内坐的食客静静的等着，坐不下的就在店面外的墙根站着。大家也不怎么交流。像我这样初次来的人，还时不时问两句“老板，这么多人，你记得住先来后到吗?”这看似再正常不过的问题，老板的回答却让你刮目相看：你别急，你还早。这一问，你激活了老板的记忆中枢，他会票上你两眼，确定他的判断，你若是等不及，还得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连时间老板都规定好了。在此期间，你别以为你是上帝，那就大错特错了。看在美食的份上，你得做一位地道的“忍者神龟”。他那永不过时和绝对正确的说辞，不管你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在男主的眼里，只有时间和生意，而你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一开始，他会问你：xx你是加辣还是不加辣?好，你是要15的还是20的?好，我的问题结束了。至于接下来，你坐哪，都必须由他安排，你可不能“善坐主张”哦!你要是从屋外安排到屋内，那你的等待已经提上男主“忆食日程”了，你会心情大好的坐在屋内，不必风吹雨洒，还得带着羡慕的光环入座，真真的是有意思的情趣。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催促收拾桌面，或是好心帮忙收拾桌面，那你就就真是吃力不讨好了。男主的小眼睛，会360度无死角的扫落在你跃跃欲试的手部动作：你不要擦，我来。你千万不要擦，你擦的不好，会影响我。喔，这是什么逻辑，在这吃碗牛肉圆子，这简直就是“关禁闭”啊!哈哈，谁叫美食的诱惑如此大呢?在这你得忍气吞声啊!时间在这里过得真慢，再慢你还得坚持，这种耐力不多见，这种忍受更是非比寻常。看着屋外那一堆堆站着等待的人群，怨愤也就烟消云散了。在这，你千万别觉得愤愤不平，若是多言，男主会毫不留情的打破宁静，给你掷地有声的回击：“你不要问，没到你!”那语气，简直呲得你无言以对。接下来，你就是等待，无聊之间，和朋友聊几句，男主都得干涉：欸，你们俩个别说了，等着就是了。等着吃的时候，你可不能怠慢美食。你听男主又说了：欸，你们俩个别玩手机了，好好吃。就连吃的顺序他都安排好了：欸，我跟你讲哦，先吃肉圆子，再吃米线，别烫着!哎，总算稍许有点温情了。接下来你就享受吧。吃完付钱得时候，你可别一走了之，男主还有最后的固定台词呢：欸，你可吃完了?汤可喝完了?不能浪费啊!男主最后还要讨赏呢：味道怎么样?走啊，好。你会想，这男主简直是得道高深如教授一般，俨然一副好为人师的架势，丝毫不容学生的质疑和辩驳。

　　若是心情好，老板也会自诩一番：我的小店还上了报纸，舌尖上的中国都上过，我也不打算装潢了，和老婆两个辛苦一些，但赚的都是自己的，值得!这般秀恩爱，羡煞旁人啊!如此这般，我们都不敢附和，这是何等的气场啊!这样的等待，这样的味道，这样的场景，若真是换了一番天地，也不复有幸福的味道吧?很多时候，等待是美事的诱惑，但更多的是对强者的敬畏之心，对幸福倍加珍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