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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蕙萍:留在宋城的足迹

  • 作者: 言书凌
  • 来源: 原创
  • 2020-05-17 18: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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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近没有看古装剧,却也和朋友闲聊到前朝旧代去了。

      非常时期,居家抗疫躲新冠的生活方式,在千家万户中催生出无数艺贯中西的烹调高手、面点大师。我有几个平时特别聊得来的女球友,大家也不能免俗地时不时晒晒精心焙制的面点,然后相互调侃说,“动得少了,吃得多了,小心吃出一身大唐的美人丰韵。”

      一提到大唐,我脑子里立刻闪现出《簪花仕女图》中唐朝女子的丰腴之态,瞬间对唐朝起了排斥之心。戏虐之言中的丰腰肥臀把我吓得一个激灵从穿越的路上往回跑,才没跑多远,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宋朝。

      我对宋朝的好感,骤闻之,似觉毫无来由;细思之,皆由因缘际会。我出生在江西赣州,一座千年宋城。

      凡地名带有一个“州”,那地方必有悠远绵长的历史,赣州也不例外。“赣”字拆开,左“章”右“贡”,章江贡水在这里将赣州左拥右抱,合并成赣江,向北流去。形象一些描述,就像“人”字的一撇一捺,下面的三角形地域就是赣州老城区。我在赣州度过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很可惜那时候光顾着野蛮生长,不懂得欣赏这个城市独特的古风神韵。或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或许是我天生愚钝?我对赣州的记忆最早能追溯到几岁呢?

      那天父亲问我:“还记得小时候在五道庙的小巷里走丢了的经历吗?” 说实话,我对走丢这件事完全没有印象,那时候我才三岁。“五道庙”,好深遂的名字,我却对它印象深刻。那条石板路小巷,我在上学的路上走过一遍又一遍。不去回想,脑海里风平浪静。一旦开始,回忆则如开闸的潮水,汹涌而至。思绪像从上古吹来的风,风中裹挟着久远又熟悉的气息。我仿佛变身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将记忆的大门轻启,抽出一个落满尘灰的带有“赣州”标签的宝盒,从里面一件一件地往外掏出各种珍藏的宝贝,一件件把玩回味,细数前世今生。

      从1971年到1986年,父亲在赣州一中(以下简称一中)教书,担任化学老师。由于他的选择,我的少年时代,有很大一部分日子,被安放在赣州城一个充满人文气息而我当时却后知后觉的文化宗教地段。现在回头想想,我感谢他。人生的选择没有对错,都是不同的经历和体验。

      一中整个校区遵从传统的中式布局,坐南朝北,依山而建。年少时我在校区内如孙猴子般四处上蹿下跳,爬过多少土坡、迈过多少级台阶数也数不清了。校园后山的两层楼教工宿舍、宿舍后面的东大操场、操场尽头的大槐树、槐树下高大瘆人的厕所、厕所后上方茅草丛生的古城墙,都是我无比熟悉的地方。那时的我哪里知道,我像个山大王一般日日巡察的地盘竟然叫笔峰山,是虔州(赣州旧称)三山五岭八景台中的著名三山之一,还是赣州精神传统的象征性文脉高峰。文脉高峰咋一听有些令人费解,待我解释一番就不难理解了。

      范围不大的一中校区却坐拥多处古迹。这个校史堪比北大的中学最早成立于1898年,那时称致用中学堂。最早的学堂边是赣州第一刹,光孝寺。光孝寺始建于晋代,唐代又大肆重建过。我看过一份1970年的一中手绘地图照片,那上面仍有保存完整的光孝寺三进结构院落。可惜到我有记忆的时候,光孝寺只剩下和一中办公楼平行的一进门房了。仅存的门房后来也变成学校的保管室和员工宿舍,但是由于和周边建筑截然不同的风格反差,还是在我记忆里描下了淡淡的一笔。

      一中教学楼后面,光孝寺旧址左边,是著名的廉泉和夜话亭。关于廉泉,早在宋人视穆撰写的《方舆胜览》中就有记载:宋元嘉年间,一夕雷雳,忽有泉涌。以太守廉故名。而夜话亭,则与苏东坡有关。北宋绍圣元年,大学士苏轼路过虔州,慕名造访乡贤著名隐士阳孝本,两人偕游虔州名胜古迹,倚泉饮酒,促膝谈心直至深夜,好不畅快淋漓。后人为表达对苏、阳二公的景仰之情,便在廉泉畔建了夜话亭。且不论古人如何评价廉泉之水,父亲回忆说七十年代初廉泉依然水质清甜,源源不断。坐在井沿,不需井绳,伸手就能用桶打到井水,水面离地不过二尺。赤日炎炎的夏天,提一桶廉泉水冲凉,浑身自在清凉。后来周边地区大修人防工事,估计某处挖防空洞时动到了泉源的水脉。可惜那一千五百年来滋养一方百姓的廉泉水再也不如往日充盈丰沛了!

      光孝寺遗址东边和西边,在历史上各有一个著名的书院存在过,两个书院一起被认为是一中的文化源头。光孝寺东,是濂溪书院,与北宋著名文人周敦颐有关,濂溪是他的字。濂溪书院始于宋嘉祐年间的清溪书院,是周敦颐任虔州通判时给弟子讲学之处。后人为纪念周敦颐,改名“濂溪书院”。明朝末年,该书院被迁到光孝寺东。光孝寺西,是目前仍然保存完好的阳明书院。该书院始于明正德年间南赣巡抚、佥都御史王阳明于郁孤台讲学处,后也被迁至光孝寺西。从我父亲71年到一中任教起,化学实验室就一直被学校安排在阳明院一楼,所以阳明院我时常光顾。现在回想起来,在那样一个幽雅别致的书院里做化学实验真的好奢侈啊!阳明院那边,一直是我心目中一中最美最幽静的角落。站在书院正门前扶着栏杆往下望,是一口方方正正的池塘。夏日里风荷满塘,碧莲摇曳。默默颂咏着濂溪书院鼻祖的《爱莲说》再去观荷,每一朵荷花都像来自仙界超凡脱俗。面朝阳明院沿荷塘拾阶而上,左拐就是书院前宽阔的石板路。石板路的尽头,是十几级石阶通向后山礼堂边的西操场。站在阳明院门口,前方一左一右各有一棵参天大榕树。它们像忠诚的守护者,不离不弃,在狂风骤雨、烈日骄阳中为书院撑起巨伞,护佑其平安。也许正是因为大榕树的忠诚守护,阳明院的青砖黛瓦才能被岁月温柔以对,故景如旧,惊艳了时光。唯一遗憾的是门前的那口池塘已经被填平了,消失了。

      想象在这样一个范围不算大的校园里,若能安排一场虚拟世界的集会,将不同历史时期出现的周敦颐、苏东坡、王阳明等聚在一起,那将是多么群星璀璨的文坛盛会!我无意对古人不敬,但直觉告诉我,百年之前给学校选址的古人恐怕并不需要多高的智商。两个书院的文风雅韵,加上廉泉边夜话亭里文人墨客间促膝深谈,光孝寺中的佛心禅语,笔锋山下的空气中分明飘荡着浓烈的文化气息!难怪笔峰山被看成是赣州精神传统的象征性文脉高峰。

      笔锋山既是文脉高峰,断然不会孤独地存在。一中隔着厚德路斜对面,就是赣州文庙,以及旁边的北宋慈云寺和慈云舍利塔。我当年在厚德路小学就读过两年。后来才发觉,我的小学原来是赣州文庙。可惜除了一张小学毕业的合影,我在文庙里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资料。脑海中的所有画面,都是私藏的记忆。和其他地方的文庙相似,文庙中都有大成殿,而我对大成殿最有印象。大成殿朝北前方两侧各有一排长廊式的建筑,就是东庑和西庑,我的教室就在西庑靠近大成殿的那头。我想起81年在上课的时候学校里有人在拍电影,记得是珠江电影制片厂的《梅岭星火》,倪萍还在里面担任女主角。他们拍摄的地点在大成殿门口的平台上,和走下几级台阶后夹在东庑西庑之间的大片空地。我在网络上看到这部老电影,快进找到了两处文庙里拍摄的片段,饶有兴致地回看。第一段里有陈毅和许多受伤战士及当地老乡。第二段是国民党军官和一批报社记者。我记得那天上课心不在焉地往大成殿方向频频偷看,印象中没有看见打着绷带、浑身挂彩的伤员,可以肯定看见的就是第二场戏。电影里28分35秒左右有个镜头,和我在教室门口看过去的视角差不多,能看到东庑的屋顶,以及背景中寂寞高耸的宋代慈云塔。重复观看这两个影片段落,我把自己当成拍摄时没有出镜的群众演员,权当影片也为我记录了一段个人经历,何其幸哉!

      初中的时候,语文课上学过北宋词人辛弃疾那首脍炙人口的《菩萨蛮· 书江西造口壁》,至今我还能倒背如流。可惜啊,郁孤台就在赣州城中,我却对它没什么印象,看来当时父母没带我去过那。估计他们那时都忙着养家糊口,把我们喂饱吧!如果能亲临郁孤台,面对滔滔江水,体验一下辛大词人的悲愤与豪迈,应该会有更深刻的感受。亲身体验和旁观想象,永远不会一样。这好比我和父亲争论一中的图书馆边上有没有乒乓球桌,结果一张老照片证明我赢了。我自己在那打过乒乓,印象深刻;他只是看过,久而久之,淡去的记忆开始将人唬弄。过去缺的这一堂郁孤台现场课,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补上。

      凭着记忆漫无目的兜来转去,终于要说到千年的宋代城池了。离郁孤台不太远,有几栋老的赣州地区公安局宿舍,估计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有个福建老乡叶叔叔一家,就住在挨着古城墙的公安局宿舍里。叶叔叔当年在地区公安局里开吉普车,我们从小就叫他“开小包车叔叔”。小时候,我也曾坐在他的吉普车里在赣州城里威风凛凛地“视察”过,尽管七八十年代也没几条大路可以兜风。2011年国庆,我和父亲故地重游,拜访完“开小包车叔叔”后,从他家出来没走几步,就到了八境台附近的古城墙。赣州古城墙保存最完整的部分建于北宋嘉佑年间,是江南现存规模最大的古城墙,也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北宋砖墙之一。从东门至西门长三公里多的城墙上,许多墙砖上都有当时承制砖窑匠人的铭文。这些宋代铭文砖种类多,不仅文字精美而且考古意义重大。我们沿着古城墙没走多久,就到了两江交汇处的赣州城最北端。向前远眺,赣江江面宽广舒展,蜿蜒北上;向左望去,章江水奔涌而至,日夜不息;向右回首,贡江之上的建春门古浮桥在江面上随波荡漾。古浮桥算是赣州独有的景致,由上百条木船以缆绳相连并在上面铺满木板而成,至今也有800多年历史。清清的贡江之水,见证了多少赣州人家在古浮桥摇篮般的呵护下生生不息。那其中也包括我和家人。我曾在这座千年宋城里留下了我的足迹。

      回到前面没讲完的、关于我走丢的故事。那日父亲叫我老实呆在他办公室等他。他给学生上课完课了到处看不到我,校园里一顿疯找,未果。只好出了一中校门,右拐到五道庙小巷子里一家一家询问过去。走了一两百米,终于在一个人家找到了。找到我时,我正在一个婆婆家香甜地酣睡。父亲说起这件事仍心有余悸,说幸亏那时民风淳朴,否则他现在七老八十了,估计还煎熬地走在寻亲的路上。我开玩笑辩解说,一个三岁小孩,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没有玩具,没有人说话,我只能出门去逛逛了。七十年代那个小巷人家,周边既有五道庙痕迹又是光孝寺遗址。既有道义又有佛心熏陶下的人们,能不善良都难。好遗憾愚钝的我没有三岁那时的记忆,否则可以看清好心收容我的婆婆是怎样的一副慈眉善目,让我放心地选择在她家中安睡。

      无独有偶,前面提到的几个球友里,我们中有三个人成长中有文庙的经历。一个在贵州安顺的文庙上的幼儿园和小学,一个从小在湖南大学里的岳麓书院中的朱熹讲台上玩耍,还有我在赣州的文庙中上了两年小学。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座大成殿,这是怎样的一种缘份啊!我感谢她们千叮咛, 万嘱咐, 让我不要梦回唐朝,迫使我来了一趟梦回宋城的怀旧之旅。

      在宋城中,我循着回忆的轨迹追溯,找回了一颗颗散发熠熠光彩的宝石,它们叫五道庙、光孝寺、廉泉、阳明院、文庙、慈云塔、八境台、古城墙、古浮桥,还有许多没来得及说起的天竺山、通天岩、望江亭……我知道这些不是这座魅力宋城的全部瑰宝,只是在过去的时空中与我有过交集的一部分。我以时光为线,将它们串成了一串美丽的项链。这串项链的名字就叫“我的赣州”。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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