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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芯町“名人”萧天赐

  • 作者: 邓潇泓
  • 来源: 原创
  • 2023-04-02 20: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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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家乡莲芯町是祥云桥区、公社和后来的镇政府机关所在地,也是人们赶集的地方,是个集镇。在莲芯町集镇,你可以不知道党、政首脑姓甚名谁,但不可以不知道“名人”萧天赐。

      萧天赐究竟乃何路神圣,竟有如此之高的知名度?

      其实,萧天赐既非神,更非圣,乃莲芯町青石板街一个财主的“孝子贤孙”也。

      青石板街从明末始,它就是莲芯町的主街,也是开店设铺做买卖的好地方,不足五米宽的街面由一色青石板铺成,锃亮滑溜。两边是两层砖木结构的合面店铺,这条不到五百米的街住着集镇上所有的富裕户。每逢赶墟,街上人头攒动,水泄不通,买卖吆喝声此落彼起,一浪高过一浪......它是莲芯町集镇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萧天赐的祖父民国中期,就在莲芯町青石板街开起了一家酿酒作坊。他为人忠厚,生意场上以诚为本,童叟无欺,所以,生意越做越红火,作坊越开越大。没几年,就发财了,买了近百亩良田,雇了长工。未到解放,萧老板便撒手归天了。正在衡州南岳念中学的萧家少爷,也就是天赐的父亲萧泰坤,不得不辍学在家继承父业。萧泰坤生得慈眉善目,皮肤白皙,身材颀长,文质彬彬,毛笔字写得漂亮,算盘打得又快又准。在他的悉心经营下,酒坊生意日益兴隆,家产越来越大。可是好景不长,没到三年,莲芯町成立了人民政府并开始土改。萧泰坤因家产丰厚被划为地主成份。幸好十个月前与萧匡氏结婚。否则,在他身后,萧家香火就无人续了。萧家的田地房产绝大部分被人民政府没收了,仅留下两间铺子给他。据说,这是因为萧家为人忠厚,人缘好,乡亲们联名向政府说情才留给萧泰坤家栖身之用。萧匡氏嫁入萧家一年后才为他生下一个胖小子。这小子生下来哭得比别的孩子凶,几天也不见拉大便。后来人们发现这小子冇肛门。由于那时莲芯町仅有中医,没有西医外科医师,胖小子不到十天便死了。为此,萧泰坤成天愁眉不展。因为当地有句咒人的话:“做了缺德事,养崽冇屁眼。”对这话,他怎么也想不通:我家世代为人忠厚,诚信为本,怎么会遭这样的报应?老天爷,你就这么不开眼呀!说来也怪,自从萧泰坤诅咒老天爷后,萧匡氏的肚子连续几年都是瘪瘪的。后来,萧泰坤觉得自己不该咒天,偷偷地焚香向老天爷认了错,并在每月初一十五焚香敬天。终于在一九六二年初冬一个下午,萧匡氏又生下来一个白胖男孩。有了上次的教训,萧泰坤让接生匡医师的对婴儿做了全面检查。听到“孩子身体正常,完好无缺”时,萧泰坤心里乐开了花,认为这孩子乃上天所赐,遂取名萧天赐。

      萧天赐长了十几个月还没有什么不正常之处,可是会说话、能走路时,毛病就表现出来了。萧天赐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且吐字不清,爱发出尖叫声,而且最忌别人捏他的鼻子。谁要是碰上了他,只要边做动作边大声说:“捏鼻子!”他便一声尖叫,奋力逃窜。即便无法逃窜,他也会尖叫着,用手双护着头,不停地摇晃。尽管萧天赐智商无法达到上学的高度,可萧泰坤大还是将他送进了学校。在学校里,萧天赐根本不知道读书是怎么回事,即使他知道读,也没法读成。因为有不少同学总爱作弄他,把他当做找乐子寻开心的料。每逢课余时,总有人奔过去捏他的鼻子。于是,校园里几乎每天要上演无数幕“要捏与不让捏”的闹剧。由于萧天赐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教学秩序,不到一个月学校就劝退了他。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人们一日三餐都成问题,更何况萧家的天赐了。处于半饥饿状态的萧天赐成天在莲芯町街上机关单位的食堂游荡,一有机会就抓饭粒、油渣等充饥。

      一天下午,区供销社的厨房刚炼完油,少量油和油渣还在大铁锅里。瞅见炊事员进了里间,萧天赐窜进去。他趴上灶台,伸过头,用手去抓食油渣。突然,侧放的大锅盖仆了下来,将他的头压住,脚离开了地面,不停地伸蹬着......幸亏炊事员闻声赶来,救下他。否则,一道世所罕见的菜肴---“黄焖人头”就这么诞生了。那年,萧天赐正好十一岁。

      夏天,萧天赐喜欢去田边土里转悠。因为在那里,饿了可吃瓜果,渴了可喝圳坑水。吃饱喝足了,萧天赐就去江里泡澡消暑。他不会游泳,就把整个身子埋进浅水里,只露出脸面,酷似一条泡在池塘里的小水牛,往往一泡就是大半天。

      萧天赐就这样被父母喂养到了十二三岁。萧天赐虽然懵懵懂懂,但有着像猴子一样学别人样的嗜好。那个时代,“抓阶级斗争促生产”的做法非常流行。田间地头、露天场地随时都可成为贫下中农批斗“阶级敌人”的场所。每次挨斗自然少不了萧泰坤,自然也少不了陪斗的天赐。用当今流行的词语来说,萧天赐是个“陪斗志愿者”。因为他每次陪斗是自己去的,没有人强迫。他是逢斗必陪,陪必到底。有一天夜晚,大队广场的土台子上灯火通明。台上跪着几个大人和一个少年,几个站着的人指着那些人的鼻子大声斥责。原来,萧泰坤他们又被斗争了,萧天赐又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陪斗。

      第一次陪斗时,萧天赐就径自来到台上,“噗”的跪在萧泰坤旁边,低着头,那神态与萧泰坤别无二致。台下的群众见状便哗然大笑,那场面产生的喜剧效果毫不亚于当今赵本山表演节目。哄笑声盖住了讨伐声,嬉闹驱走了严肃......眼看批斗会无法继续下去了,主持会议的干部急忙叫民兵把萧天赐拖出会场。可是过了一会,他又爬到台子上,挨着萧泰坤跪下了,真叫人啼笑皆非。这样的场面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那年代,交通极不方便,莲芯町一天只有早晨一趟过路车去白江镇,下午一趟车去县城。萧天赐成天在车站游荡。站长、司机们都逗他以为乐,天赐与他们混得很熟。至于哪趟车谁开,什么时候进站,什么时候出站等情况萧天赐竟然都能烂熟于胸。每天在车站验票处,乘客候车室、车门旁都有天赐忙碌的身影。因此,人们都戏称他“萧副站长天赐”。他的名字随着司机、乘客的传播,越传越远,知名度越来越高。

      十五六岁时,萧天赐竟然迷上了酒。只要街坊邻居办红白喜事,他就会混入厨房,捧起酒具仰着脖子一阵猛灌,此情此景,连一向狂饮者也望尘莫及。天赐自然是脸色青铁,如一团烂泥瘫在地上。主人见状慌了,急忙差人叫来萧泰坤。萧泰坤一脸凄然,无言无语,俯下身子抱起天赐横架在鸡公车上,推着他“咿咿呀呀”地过小街穿小巷,走在油亮的青石板街上。这单调、重复而枯躁的车轱辘声似乎在替萧泰坤向苍天大地,向人们诉说着什么。此时,萧泰坤表情木然,满脸的沟沟壑壑显得更宽更深了,一头浓霜般的短发冒着腾腾热气,推车的短扁担重重地横扣在頸后......这样的画面,每年不止五次映入街坊邻居的眼帘。

      后来,莲芯町再也不批斗萧泰坤之类的人了,因为上面已让他们加入了人民的行列。萧泰坤家停了二十几年的酒坊重新开张了。凭着老字号的名气和信誉,酒作坊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萧泰坤一家的日子过得比以往舒心多了。不到三年,萧天赐家的铺子换成了三层红砖楼,酒坊也焕然一新,规模更大了。萧天赐在父母的带领下,整天,做些往天锅舀水、掺水的事,很少有机会在外面游荡。由于家境的逐渐富裕,萧天赐也走起桃花运了。一天,媒人给萧天赐做媒了。媒人说,女方是山沟沟里的,人挺聪明,但脚是瘸的,父亲早已过世了,除她和毌亲外,还有一个半瘫的哥哥,家境极差,愿意对这门亲,但要过两千元彩礼钱,现在只等男方回话了。萧泰坤夫妇听了万分高兴,连忙答应。那神态就像大清早捡了个大金元宝似的。那天订完亲,送女方毌亲走时,萧泰坤夫妇说:“亲家母,慢点走,以后赶圩进屋。”面对那场合,萧天赐自然说不出什么新鲜话儿,只能结话巴巴将父母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岳母大人。萧天赐的话一出口,萧泰坤的脸色气得青铁,岳母大人哭笑不得。

      过门圆房那晚,萧天赐上了床也不晓得与新娘行鱼水之欢,尽管新娘百般逗挑、诱惑,甚至悉心启发、调教。折腾了大半夜,萧天赐还是根本无法履行一个男人应该履行的职责。

      萧天赐的女人与他生活半年后,在一个赶墟的日子里悄然无声地不见了。有人说,她与一个打絮被的浙江佬走了;有人说,她和邻乡的一个老光棍去云南了;还有人说......

      说来也无法让人置信,自从女人不见了,天赐就像丢魂似的,做事无精打采,心不在焉,该舀水、掺水时,他忘了。为此,没有少挨父亲的揍。后来有一段时间,萧天赐干脆在外打流,不回家了。也在那段时间,萧天赐嗜酒、偷酒的老病复发了,且愈来愈严重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那时间萧天赐竟然无师自通地能哼唱几句歌郎的夜歌了。有时在夜深人静之际,在街上游走的萧天赐冷不防地址上几嗓子夜歌,令人毛骨耸然。不久,莲芯町那些好管闲事者发现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现象,只要萧天赐的夜歌声响后,隔不几天莲芯町就会有一个人“老”去。

      萧天赐的堂兄也是好管闲事者之一,他特地警吿过天赐:“天赐哈巴,你再唱那夜歌,我就打死你!”

      “好......好,我......我不唱。”萧天赐看见堂兄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被吓住了。

      “受度亡魂闻香味,逍遥快乐上天堂;本当对天烧四炷,留下一炷别丧堂。”可是没过多久,萧天赐又在一天深夜哼唱起几句夜歌来了。你别看萧天赐平常讲话含混不清,可不知为何,哼唱起夜歌来就吐字清晰,有腔有调了。

      “让你冇唱,偏要唱。不唱,你会死吗?”堂兄冲到街上逮住萧天赐一顿猛揍。

      “哎......哎哟呀。哥......哥,我......我不是......不听你的话。嘴......嘴巴痒时,要唱.....唱。不......不唱,安......安生不得。”萧天赐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听了萧天赐说的话后,堂兄再也没说什么,放了他。

      过了两天,莲芯町的横街就“老”了一个八十岁老太婆。于是,大家就把好管闲事者发现的现象与“老”人这亊联系了起来,非但都认同了他们的观点,还进一步达成了共识:萧天赐虽哈却拥常人没有的特异功能!这样,萧天赐的名气在莲芯町又上了一个档次。那时候,莲芯町上的人怕萧天赐深夜哼唱夜歌,都在诅咒他:“这个哈巴,哭鸟,怎么还不死?一张乌鸦臭嘴!”

      一九九O年,冬季的一天,莲芯町上一耄耋老者过世,大办丧事。萧天赐瞅准机会,蹿进厨房捧起酒坛就灌......当人们听到“哐噹”的响声,跑进厨房时,只见萧天赐似一坨烂泥瘫在地上。他脸色乌青,大口大口的粗气和着白沫从嘴里喘出,挺吓人的。萧泰坤闻讯赶来,与以往一样,他把萧天赐横架在鸡公车上,推起就往家里走去......

      车轱辘刚滚到家门口,萧天赐就舍下双亲驾鹤西游去了。

      就这样,莲芯町的一代“名人”萧天赐永远从人们的视线中淡出了。

    【审核人: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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