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记忆

　　年事记忆

　　年事渐远，但“年味”却一直淡淡地在心中挥之不去。今年尤其如此，这缘于一件和父亲有关的小事。

　　年前在街上遇见一位父执的儿子,很自然地谈到了家事。他的父亲还健在，己是米寿之龄。老人身体很好，一天粗茶淡饭，过得很开心。就是烟瘾很大，一天要两包烟，多的时候还未必够。老人和父亲算是忘年交，因为他长父亲十来岁。他们在一起聊天总能听到父亲的哈哈朗笑，两人莫逆相交了数十年。每有年啊节的，父亲总会让我给他送点烟酒什么的过去，他也会打发儿子送节礼过来。父亲去世后，这种相互的走动渐渐少了，以至于好几年没了走动。偶尔想起，心里难免会有点愧疚，好像欠了父亲什么。这天我赶紧买了两条烟，让他给老人带去，并承诺春节期间再去看望老人。

　　年初六去小舅子家做客，正好要路过他们家。便在路口的超市给老人买了点礼物，打算去看看他。边走边回想老人和父亲相处的一些事情。我们两家的房子是一样的，都是独门独院连排的小二楼，因为那些小二楼里住的都是县委和政府的老干部，当时被人戏称为我们当地的“中南海”。我们两家不在同一排，他家门临马路，自己在门口浇筑了一块不大的水泥台子，可坐人，可放棋盘。因此他家门口经常有人聚集，或聊天或下棋。我搬出这个院子己经七年了，可这块水泥台依然稳稳地置放在那里，让人坐地光亮可鉴。我默默地看着那块水泥台，忽然想起父亲坐在水泥台上和朋友聊天的情景。父亲翘腿坐的样子，说笑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是那样真切。刹那间我不能自己，泪水潸潸然几不能止。下意识地用手摸摸水泥台，物是人非，心里不由自主地涌出了一串对父亲的问候：“爸爸，你在哪里?你可安好?你也在过年吗?”我控制不了情绪，竟没有勇气进门去看父亲的这位生前好友，默默地走开了。冥冥中我感觉又欠了父亲的一笔帐。

　　整个正月，父亲的影子一直在我的心中忽隐忽现。那年我十二岁，过年的时候，父亲从城里带来了两只半大的铁皮水桶，还有一根适合我用的木扁担。也就是那年，父亲背着姐弟，多给了我五角压岁钱。那个年过得很高兴，因为从那年我告别了和弟弟抬水的岁月，我开始独自挑水了。那时母亲在乡下工作，吃水的事情，是我们家的一件大事情。那时乡下没有自来水，吃的是泉水。挑水的地方离我们家很远，再早些时候，我和姐姐抬水，姐姐跟父亲到城里去上学后，就由我和比我小两岁的弟弟抬水，一天要抬两回。如果是挑水的话只需跑一趟，很羡慕有桶挑水的同伴。其实真正让我高兴的是父亲对儿子成人的认可，这是父亲对儿子真正的褒赏。这个年，在我的生命过程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直到父亲去世后，母亲告诉我，父亲一直为我过早地承担家务耿耿于怀。特别是十二岁就为家里挑水的事情，父亲一直感到对不住儿子。我终于明白，父亲那年为什么要多给我五角压岁钱。说实在的，我自己倒没有那种感觉，倒觉得自己做了长子该做的事，还为之感到自豪，自豪比别的小孩能干，用自己弱小的双肩，扛起了一家人最基本的生活问题。

　　整个正月里，我不停的追忆，追忆父亲，追忆过去，追忆生命过程里的每一朵浪花。年，其实就这么自然，水一样流淌着，轮回不己，温润着人的生命，一代一代。年，像一场经久必来的雨水，冲走了封锁人们记忆的尘埃和蛛网，让我们幸福地追忆，因为年轮上留下了我们生命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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