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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麟庐翰札致弟子王少石》读后

  • 作者: 美文摘抄
  • 来源: 原创
  • 2018-09-11 18: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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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近看得最过瘾、欲罢不能的书有两本,一本是钱穆的《八十忆双亲 师友杂忆》,还有一本是王少石编的《许麟庐翰札.致弟子王少石》(以下简称《许麟庐翰札》,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钱穆先生已被奉上国学大师的高位。他连大学都没读过,就在北大做了教授,一生著作等身,是民国以来自学派成员中段位最高的大师。在学问领域,连胡适之也比之不如。我先读的是《钱穆传》,不过瘾,复读他公子写父亲的书,再读弟子余英时写的《钱穆与现代中国学术》,读完这些书,再买他的书读,已是两重境界。不久前去北京,没想到女儿桌上也摊着他的书,是一本关于中国政治制度的学术著作,我差不多一气看完。

      《许麟庐翰札》给我带来的是另一种欣喜和收获。这本书印制非常精美,文献价值和艺术价值都很高,是目前同类书中比较少见的。据说出版社正准备申报国家图书奖。

      与那些粗糙不堪、编排离谱的传记相比,信札所具备的文献价值更高,也更有阅读快感。这些年来,我的阅读重点便放在年谱、书信和日记上。去年阅读最有收获的两本年谱,一本是凤凰文艺出的《林散之年谱》,一本是安徽文艺出的《苏雪林年谱》。我同事、青年学者章玉政写的《刘文典年谱》,也是相当出彩的一本年谱。我在写我们村的历史时,其中一个人物汤恩伯,是我们村的女婿,他的发迹也和我们村的两位人物有关,虽然市面上他的传记有数本,但他的年谱给了我更多收获和启示。今年受邀写包公,虽然市面上包公书琳琅满目非常丰富,但大部分书价值都不大,只有年谱和包拯奏议及墓志,是最有价值的。

      《许麟庐翰札》收有许麟庐致弟子王少石的书信一百九十通。从1973年2月26日第一通,到2010年2月6日最后一通(此公去世于2011年),在长达37年的时间里,两位通信者,彼此人生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时代也有了大变迁,王少石从无名者变成一个书画篆刻名家,而许麟庐先生也从靠边站的一位寂寞画家,一跃而为画坛大伽,他是1916年出生的老人家,到结束通信时已年高95,一生经历大起大落,他的智慧和见识都在信札中做了披露。他的书画金句在信札中随处可见,比如“作画难在粗中有文,野而不野”、“刻印讲究方中圆,圆中方”、“书法一道既要规矩又要夸张,一味拙,一味巧,都不行”等等。许麟翁的书信语言文白夹杂却又舒服通透,比如一九八九年七月的一通信札是这样写的:

      少石吾弟:

      接到来信非常高兴。印花都详细的看了。《书法报》苏某之文我看了,付之一笑罢了。苏某只谈其表,未穷其理,我以为此君未必理解金石之道,只不过带着情绪而已。白石老师有诗云:“青藤雪个异天开,一代新奇出众才(吴缶庐)。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齐师可算是个谦虚解人也。书、画、刻形成自己风格,其甘苦谈何容易?门外汉只不过指手画脚而已,理得则心安,苏某不值一驳。

      今夏居于斗室,虽雨亦闷,无可如何,只好熬到入秋。近况如此。夏安。麟庐。七月二十五日。

      这封信里还对王少石的一方印章做了评点。那方印是许翁请弟子为他刻的闲章“麟庐晚号龟堂”。他在印旁写了一段评语:无工力者无此刀法,所谓小技难矣哉,不解铁笔者如对牛弹琴,只可付之一笑。

      第一封信,许翁抬头是“少石画友”,第二通改为“少石弟”或“少石吾弟”,而落款有几种:麟庐,或麟,或老麟。他经常请弟子为他刻印,为表示感谢,他也常赐画给弟子。对弟子的书画篆刻,若有不满意处也直抒胸襟,若刻得好,老先生也绝不吝惜语言,有一次王少石给他刻了一方闲章“生于蓬莱长于津沽游于京华”,这方章字很多,章法很难处理,没想到王少石却刻得极好,老先生看了忍不住大赞:此十二字安排妙极,刀法、韵味均臻上乘,可与西冷八家媲美矣。还有一方印,“心畬王孙赐号玉书大方诗人赐号趾仁白石老师赐号麟庐”,这方章难度更大,可王少石没让他失望,他在那方印下写了几行评语:念四字印安排如此之妙,吾弟煞费经营矣,三个“赐号”均不雷同,耐人寻味,佳作也,予高兴之极。

      许麟翁晚年的印差不多都是王少石刻的。王少石为他刻过60多方印。他的一些朋友也会找王少石刻印,包括红学家冯其庸,这在下面还要讲到。许麟翁的字不是中规中矩的那一种,用王少石先生的话来说,恩师的字“是一种豪放潇洒、天真烂漫的许体格调”,“巧中寓拙,一任自然。”我看过许麟翁晚年时的一个电视访谈,他的言谈亦是一派天真烂漫,是个十分可爱的老头子。

      许麟翁23岁时便与旧王孙溥心畬结为忘年交。溥心畬在画坛亦是一张极响亮的名片,不输于齐白石,他和张大千在民国时期便有”南张北溥“之称。后来去了台湾。他给许老弟起的号是“玉书”,而麟庐这个号是齐白石后来起的。许翁原名德麟,山东蓬莱人,家里办有工厂,家境算是不错的。1945年迁居北平,在此期间认识李苦禅,很快成为好朋友。不久,经李苦禅介绍认识齐白石,认识次日便拜之为师。当时白石翁已扬言不再收弟子,但一见到许麟庐便喜欢上了。1950年,许麟庐卖掉父亲留给他的面粉厂,拿那笔钱创办了北京和平书画店。画店地址是由李苦禅恩师徐悲鸿选定的,为画店题匾的人中有徐悲鸿、齐白石和陈半丁,全部都是京城大牌画家,而经常来店里晃荡的人物中则有老舍、郭沫若、张伯驹、启功等人,至于齐门弟子更是常在这里聚会。李苦禅一遇到烦心事,便跑来店里喝酒,账记在许老弟名下。萧龙士进京拜师无处落脚时,也在画店做过守夜人。当年陈毅元帅微服私访,来到店里,一看好家伙,和平画店办得那么好,也想请老板去上海开一家这样的画店,可许老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也认不出陈元帅,但就是认识,他也没精力去上海开画店。后来进了荣宝斋工作,从1960年起,奉时任文化部长夏衍之命,奔赴全国各地鉴定、收集散落在民间的古代字画,收集来的字画都进了故宫和荣宝斋。其中荣宝斋中的藏画,约有一半是由许麟庐收进来的。许麟庐的眼光之高,可想而知。

      据说许麟庐学齐白石是最像的,但他学得虽像,却又想跳出来,自创家法,这就是他的了不起处。

      1949年在家乡做美术教师的萧龙士,应李可染邀请,进京拜访齐白石,并于次年正式拜之为师,拜师宴就是许麟庐一手操办的。许麟庐要比萧龙士小二十七八岁,在齐门弟子中,他和李苦禅、萧龙士关系处得最好,后来干脆结拜为兄弟,三人中,萧老居长,苦禅居二,许麟庐行三。萧老每次进京,兄弟仨人常在一起聚会。而萧大哥的落脚点,总是由许麟庐负责。后来他的那些弟子去北京拜访两位师叔,经济紧张的也都住在许麟庐那里。萧龙士弟子中复拜许麟庐李苦禅为师的有两三人,王少石便是其中之一。

      王少石原名王秉杰,安徽宿州人,初中时起便喜欢上字画,但真正拜师学习是他上大学时的事。1960年,20岁的王秉杰从宿州考入合肥师范学院就读中文系,教他先秦文学的系副主任卫仲璠教授是大诗人陈三立(陈寅恪父亲)的弟子,早年和吴昌硕有过交往,他家里挂着的就是吴昌硕为他写的石鼓文对联,王少石常去卫教授家请教,所以对吴昌硕充满了兴趣。也就在这一年,他开始拜萧龙士为师,那时候每周星期天只要没事,他必去城里萧龙士家为他磨墨理纸,看他画画。萧龙士弟子不少,最著名的是“萧门四王”,其中一王便是王少石。萧老家里,当时挂有齐白石的四条屏(这四条屏,“文革”后不知去向)。吴昌硕是萧龙士读上海美专时的老师,而齐白石则是他60多岁后拜的老师,这两人都对萧龙士有着巨大影响,但细说起来,吴昌硕对萧龙士的影响似乎更大些。而王秉杰呢,受此影响,也对“二石”(吴昌硕号昌石、苍石)充满了兴趣,投稿时用的笔名是“王少石”,后来便以此名行世,原名复不再为人知。

      王少石从小也是苦出身,个子不高,人很质朴,才气很高且兴趣广泛,他在跟萧老学画不久,便开始自学篆刻,在篆刻方面他请教过上海的单孝天,也请教过安徽艺术学院的童雪鸿。单孝天是六十年代海上印坛“三驾马车”之一,而童雪鸿则是安徽画坛最著名的篆刻家,一生治印数千方,自号“印隐”,抗战期间便有《雪鸿印存》五集行世。1966年他的意外去世曾一度震惊安徽艺坛。这是个非常决绝、极有个性的艺术家。王少石的认识单孝天,是他投稿编辑所介绍,至于童雪鸿先生,则是萧老介绍的。王少石很早便有篆刻作品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这给他认识篆刻高手带来了机会。他的认识许麟庐当然是因为萧老。1972年夏,人家都在闹革命,他却拿着萧老的介绍信北上京华,要拜两位师叔为师,这时候的许麟翁还在湖北上“五七干校”,李苦禅倒是看到了,只是光景实在说不上好。

      王少石见到的李苦禅,此时正在中央美院传达室里看大门,每天负责分发报纸和信件,顺便给人指指路。这份工作对大学教授来说虽然有点屈辱,但已属照顾性质,据说李苦禅分发来信和报纸,常常被那些部门搞晕,把报纸错放地方倒也问题不大,大不了再赔一张,但若把信件放错地方,就会惹来一堆闲话。老人家这时候已是惊弓之鸟,处处小心谨慎,但见到萧大哥的弟子来访,还是很高兴的。

      可惜李苦禅平反复出后没几年,1983年便走完了凄苦的一生。王少石虽然也拜他为师,但受教机会并不多,倒是许麟翁,对王少石的意义更大。他在这本书的序言中这样说彼此关系:敬重先生的人品与艺品,先生爱我器重我,师徒二人肝胆相照,结为知己,两地鱼雁来往频繁,恩师与我的翰札计二百通。

      恩师的这二百通来信,王少石全部保存完好。可惜他自己的信件并无一封收录进去,这对读者而言还是有点小遗憾的。这本书的后期编辑,从信件录入到图片翻拍到编辑都是他自己。这本书出版后,他写了两首小诗来表达心情。

      其一为:一觉醒来脚步轻,新书收到喜盈盈。春秋三度乃成事,谁解师恩弟子情?

      其二为:往事桩桩未似烟,芭蕉旧雨总相怜。一封一纸今成泪,明月只能梦里圆。

      王少石手里还有二百多通冯其庸致他的信札正准备出版。冯其庸虽是红学专家,但实也是一位书画研究专家。他跟许麟庐学画,他们俩算是亦师亦友。1978年,他在许麟庐处看到王少石的印章后大吃一惊,遂委托许翁提出请求,让王少石帮他刻方印,两人由此认识,后来他建议王少石,“何不治红楼百印以传世?”

      没想到这一提议立即得到王少石的同意,许麟翁已极表赞赏,王少石便以数岁之功完成红楼百印,所刻内容皆由冯先生提供,每一印成,他必写信求教于许麟翁和冯其庸。后来冯翁在他写的“《红楼梦》印谱序”中这样说:

      己未春,少石复携印稿入京。吾三人于竹箫斋中复一一详加厘定,存其六七。庚申六月,首届国际《红楼梦》研讨会于美国陌地生市威斯康辛大学举行,适此谱成,予乃携至陌城于大会展出,倍受国际红学家之珍视,纷纷向予转请求刻者日数起。

      红楼印谱自此一炮打响。王少石亦因之成名。他曾连任五届安徽省政协委员,尔后出任安徽省政府参事。他也和乃师萧翁一样,做了文史馆馆员。

      红楼印谱二百多方原石,少石先生已在2018年上半年全部捐给复旦大学图书馆,那里为此专门成立了王少石捐赠作品陈列室。他在第一期捐赠中,还捐出了他的部分书画作品。第二批他还将捐出他的古玉、古瓷、古砚等收藏。

      王少石接下去还有好几本书要出:印谱、诗集、文集,500多首诗,文物欣赏,画集,收藏集。年已78岁的他已很少出门,大量时间放在整理他的这些宝贝中。

      冯其庸信札,有望在不久后问世。相信这本书也一定会让人耳目一新。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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