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

　　一声叹息

　　最近一段时间，阴雨连绵。我想寻清净而不可得，闲来无事，信手拈起一本《读者》重读。当读到“读书未必使我更高尚，至少使我不堕落;未必使我更广博，至少使我不狭隘;未必使我更具思想，至少使我不随波逐流”这句话时，想起读书有时使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心里禁不住一声叹息。

　　电视里恰在热播唐后宫历史剧，自然联想到剧中的三个历史人物：王皇后、萧淑妃、武才人。

　　三人均出身官宦之家，都曾幼读诗书，是大家闺秀。只是王皇后家出并州王氏，是当时的“五姓七望”之一 。贵族的血统让她的读书人生平添了一份尊贵和诗意。武才人、萧淑妃虽也出身官宦幼读诗书，但她们却多了祖上的一份世俗和精明。当唐高宗要摆脱“贞观旧臣”的束缚和威胁时，三个知识女性的命运就迥然不同。王皇后为了阻止萧淑妃专宠，力荐唐高宗从感业寺迎回武才人，萧淑妃为了得到专宠，竭尽女人之美貌和狐媚之能事。武才人却思路清晰：先是百般奉承王皇后，博取唐高宗和王皇后的好感，接着和王皇后结成战略同盟，合力扳倒萧淑妃。然后炮制“女婴案”、“鸩毒案”“厌胜案”，疏远唐高宗对王皇后的感情。又培植外庭力量支持自己，最后通过外庭力量以王皇后“无子嗣”为由，废王皇后而代之。王、萧被废，武才人目光深远，深知王、萧不死，失宠的王、萧有朝一日也会和自己一样东山再起。于是以国家稳定后宫安宁不可儿女情长为由，说服了唐高宗，取得对王、萧二人的处置权。获权后，武才人对王、萧痛下杀手：先杖一百，令王、萧皮开肉绽，花容尽失;再斩王、萧手足，令其痛苦不堪;然后把王、萧二人丢入酒缸腌泡，令二妪骨醉;最后斩王、萧二人之首，两个如花的生命就此烟消云散。令人感慨的是王、萧二人在面对死亡时都无所畏惧。王皇后说：“愿陛下万年，昭仪承恩，死自吾分”。其对死之从容凛然，对武才人之蔑视，身出名门的高贵尽显无遗。萧淑妃说：“武氏狐媚，翻覆至此!我后为猫，使武氏为鼠，吾当扼其喉以报!” 其对死之愤怒，对武才人之仇恨，刚烈泼辣之相尽出。三个知识女性的结局划上了句号，历史却翻开了大唐盛世的篇章。

　　回顾这段后宫历史，我又一声叹息：王皇后、萧淑妃死于武才人吗 ?未必。设想当时没有唐高宗的默许，武才人不敢也不可能对王、萧二人痛下杀手。虽然此时她贵为皇后，可是她清楚地知道，没有唐高宗的力挺，皇后之位不过就是一个名号，就像王皇后一样。悲剧是唐高宗导演的吗?据《资治通鉴》记载，唐高宗在铲除了以舅舅长孙无忌为首的望族势力后，大唐江山终于得以稳固和传承不息。如此看来王、萧不过是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可我总觉得血腥的悲剧背后是诗书对王皇后的误导。也许王皇后少一些尊贵和正统，多一些世俗，倒下的也许就不是自己而是武才人，即使武才人因王皇后心怀恻隐而不倒，王皇后至少可以自保。可诗书的误导却让王皇死守着尊贵和正统这些致命的清规道德，从而陷她于绝境。

　　悲剧总是由心灵孤傲的人来主演，在历史的天空里，遭遇类似经历的人绝不仅仅是王皇后一人。几百年后，当饱读诗书的苏轼一出道便得到欧阳修的扶掖而名满天下时，他满怀入世的壮志。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他正是在诗书的光辉照耀下，一生典历八州，过无数穷山恶水，居无定所，最后不得不“乘风归去，遗世独立”。“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是对饱读诗书的苏轼莫大的嘲讽。如果说这是苏轼的梦醒时分，同样也是天下苦读诗书的芸芸众生的梦醒时分。想到此，我又一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