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乐于动,踏青觅春,体验有趣的自然课堂,当是人生快乐之事。成年,喜于静,用心灵触及自然的生机,体悟人生,可谓生活的好状态。
踏青觅春
等一朵花开,等一个瓜果成熟,等一趟与小伙伴同行春游。等,是一个迷人的词,让人充满无限期待。
放学了,斌在黑板的右下角工工整整写下:春游倒计时!明早校园青桐树下,听铃声集合。同学们三个一组,五个一群,在教室议论纷纷。笑意写在沉醉的脸上,一个个情不自禁地唱起《春天在哪里》。动人的歌声,说话声似风飘向窗外……
凌晨,春寒料峭。村子沉浸在潮润的梦里,贤玉、刘云、维玲、周勤等小伙伴,月下邀我去春游。一声呼唤,惊醒了我。纵身跳下床,极速开了门。一轮毛茸茸的月亮滚进了屋里。月下,一群活蹦乱跳的少年,穿着自己最新的衣裳,一见到我齐声直嚷嚷:“你咋还没起来呢?”
“小鬼们啊,你们怎么半夜就跑出来啦?”母亲话一落音,又转过脸对我说:“你煮点挂面,大家吃暖和了再去学校,还早着呢!”我们像亲姐妹,刷锅,掏灰,扯草、抱柴火,烧水,纷纷忙乎起来。我后去园拔了白菜和葱,惊动了鸟儿们,只听“哧溜”一声,低低地飞过蔷薇覆盖的矮墙。
吃了面条,我们顺着土马路去学校。夜空的月亮像老师的眼,看着我们,后面跟着娇小玲珑的星星,多像我们的眼!稀薄的云层,似在为我们行注目礼,又似在品味意象之美。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背篓……”我们望着月亮,唱着歌儿,洒下一片笑声。到学校,东方才泛白。我们窝在教室的角落里,轮流讲神话故事。
校园渐渐沸腾了。太阳升到一人高时,挂在青桐树上的铃铛一响,我们飞奔过去集合。一会儿汽车奔驰在黝黑的柏油路上。大家叽叽喳、叽叽喳,说个没完。车窗外,麦、菜、草儿,在春风里摇曳。生命的力量,鲜活地生长!
抵达目的地——巢湖,同学们一窝蜂拥下了车。蓝天下,肆意地奔向湖岸。只见白茫茫的风,沿着岸边向湖心吹去。雾气侵袭着我们的脸,冷丝丝的。一个个不自觉缩起脖子,伫立岸上,倾听湖水的每一声心跳。我们怀着好奇,想象着蓬莱仙岛的美妙,文峰塔的神秘,一齐嚷嚷着要坐船过去探探,体验登高望远的惬意。只因风太大,老师岂肯听我们的?
车渐渐远离开了湖水,驶向大蜀山。烈士陵园里一股清凉,青草的气息浸润着我们的肌肤,目睹一块块碑文,一个个英魂在心中激荡。
出了陵园,顺着隐约的小径爬山。树丛间,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我们的肩上跳跃。一只燕子在我们头顶的树枝上呢喃细语,似在问我们可看见它妈妈了。有人向前方一指,它好似听明白了意思,一拍翅膀,飞到前面的树上。如此活跃的小生灵,也是恋母的。
爬到半山腰,有点热,我们将系在腰间的外褂解下来,铺在树荫下席地而坐。折来的几枝桃花、梨花放在一旁。手里还攥着刚采的一把把野花,似要留住春天。地下一对七星瓢虫爬来爬去,为春天捧场助兴。它们时不时停下来,用触角收集一些信息,互为轴心转着圈,如同恋爱中的情侣,相互嬉戏。一阵阵暖风爬上我们的脸颊,每一个毛孔都激动得张开,惬意化作电流流遍全身。
白云下,我们喝了点水,补充能量,继续爬山。草木之间,我们呼吸,倾听,轻嗅,触抚,目之所视,心之所往,融入其中,欢喜自在。
登上山顶,又累又饿。我们选了一块芳草地,脱下花花绿绿的小外褂,围挂在四周的树间作为屏障,形成一个私密的小天地,娇声笑语,荡漾其间。我们喝着带去的煨罐茶,分享着葵花籽、小麻花、糖糕等零食。当听到老师高声喊“集合”时,连忙撤下“屏障”,眺望四周,到处是金黄与碧绿。紫藤与青草,混着鸟语,在风中波动,与我们一同呼吸。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水则意溢于水。大自然的山水草木,虫鱼春鸟,皆有灵气。走进自然,与其对话,倾听它们的心声,体会它们的幸福和美好。读自然,敬畏自然,大自然又怎会不在乎人类的悲欢呢?
诗意的季节,几位老师带上几十个孩子,在水边玩耍,在山坡上吹风,一路放声歌唱,直到回家,与孔子带一群弟子游春有什么两样呢?孔子游春问弟子志向。曾子的父亲答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从古至今,春一直传唱与美有关的事物。多么简单的快乐啊!这不正是美好生活的状态吗?
春山闲居
又是一个春天,我住在山窝里,感受着山间春水,绿茵遍野的融融春色。清早,我去乡下的小镇买农家绿蔬。出房间,拐个弯便是长长的老街。走在墨色的青石板上,听着鞋底有节奏的"咯噔——咯噔"声,不觉到了老街的尽头。穿过旁边的马路,不到一百米,便到了一座断桥。
立在桥头,我像蹦出井底的蛙,好奇地眺望四周:楼外的群山上,雪白的云朵在山头飘拂着,山坡上,山民有的挖笋,有的摘茶;桥下溪流清唱,草长莺飞。野海棠美丽地开,寂寞地落,没人管它,花很伶仃,但颜色很红。微风轻拂,红色的花瓣飘落如雨,洒落在溪流里,飘向远方……
在流动的空气中,看山间白云,
听鸟雀呼晴,自由地、深深地呼吸着,随手采几枝野樱桃。鼓鼓的蓓蕾像小姑娘微微闭着的眼睛。我把她们安插在玻璃瓶里,挂在房间的壁墙上。每天第一等好事给花枝换水,供她清洁和素心。
植物使人安静。《大学》中有这样一句话,“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晚饭后,一杯清茶,一卷书,伴着轻音乐,低头在《诗经》里寻觅古老的诗意。行在“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苕之华,其叶青青”中,仿佛置身在一片绿色里,心中杂念一点点被滤去。自然的灵魂,永恒、至美,徜徉其间,变得透明,内心深藏着一种美。
美,安静而缓慢。川端康成说:“凌晨四点,看到海棠花未眠。”其中的境味,人人都有自己的感受。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空间,自由、舒服。心不染尘,静静地活,美好在蔓延。惟愿时光慢些,再慢些。
春是努力的。一年之际在于春!花瓶里的野樱桃,不分昼夜地汲取春天的养分。清早醒来,小小的室内漾着一种清香的花气。朝壁墙一瞥,啊,开了四朵!粉嫩粉嫩的!
那一刻,我在心里种下了企盼,种下了热诚,种下想要收获的种子。然后像树一样愉悦地,迎风摇荡,尽情舞蹈,自由地探索、振翅,向上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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