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文学网 2022年11月17日 星期四18:28:38 头条文学  有偿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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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一次邂逅

  • 作者: 翡翠登潭
  • 来源: 原创
  • 2024-04-14 08:5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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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难忘的一次邂逅

      (散文)

      曹伟荣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从五一大道分支向西是一条商业街。商业街一边是高楼大厦,另一边却是没有规划的破旧民房。和高楼里面的沃尔玛大超市相比,破旧民房临街的一排小店显得如此渺小,虽不起眼,但生意很是红火。因为它消费低,可以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每到中午,就有沃尔玛的员工穿着制服一群群出来到小店里打盒饭。

      我是瞎逛偶然路过这里的。孤身一人在外,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一个挂有“客家饭店”牌子的快餐店吸引了我的眼球。我是客家人,自然对“客家”两字甚为敏感。我还没踏进店门,就听见里面一位女子爽朗地和我打招呼。

      “老板,吃饭吗?”

      既然有人叫住我,我就没有选择离开。进门跨下一步台阶,迎面见收银台里亭亭玉立站着一位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子,前额上弧形的粉红色发夹使一头黑发随意地往后垂下,俊秀的脸上带着微笑。

      “老板,请里边坐。”她声音甜甜的,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这个快餐店面积不大,楼下除了长长的菜台和一个厨房外,只能放五张长方形的小桌。靠近厨房有木楼梯直通楼上。估计楼上还有放桌。

      我随意点了一份两荤一素,找了空位坐下便吃。刚吃一口饭,旁边就有人端来一碗清汤。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叫我的那位女子,依然面带微笑。没等我开口说谢,她早已转身走开,留下一个背影。那是一个足以让我销魂的背影,娉婷而又轻盈。由于职业的敏感性,我能较准确地对她作出判断,身高大约一米六,体重四十九公斤左右。我不敢断定她的身份,很像是招来的帮工。在我心目中,饭店的老板大多脸肥腰粗脂肪多,她却不是。

      进餐完毕,我从口袋里掏出几枚一元硬币,放在收银台上。那女子数也不数,顺手把硬币往胸前一推,哗啦啦流进了她的抽屉。

      “欢迎下次光临。”她莞尔一笑。会的,我心想。我有意识地记下了店牌上的电话号码。

      我的职业是医生,如果不是为了晋升职称,是不想出来进修的。单位上班尽管工作忙,但累了可以回到家庭这个港湾,和父母、爱人及孩子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在大都市的大医院里,进修生的待遇远不如大学里的学生,尤其是住宿条件,竟然八个人挤在一个房间。各类进修生的作息时间又完全不一样,互相影响睡眠。刚来一周,我就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无论单位有没有帮我报销住宿费,我都要到外面租间房子。很快便在医院的附近找到了出租房。

      我住在那栋木头房子三楼的一个单间。隔壁住着一对青年男女,是未婚同居的那种。他们俩每天下班都很晚,有时要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但被我抓住了规律,他们如果二十二点左右回来,二十三点左右就会发出相同的声音。我的床头摆向刚好对应着他们的床头,中间就隔一层贴有墙纸的薄薄木板。到了这个点我基本上是躺在床上看书或翻阅手机。可想而知我们两间的隔音效果。开始可听到他们含糊不清的说话声,男的粗重,女的娇滴,不时会传来打骂或放荡的笑声。一般都有几分钟的平静。我受不了的是接下来的事情。有节奏的撞墙响声,直冲我的脑门,我的头几乎快要崩裂。起初很缓慢,像教堂里的钟声,每一声既庄严又那么厚实,犹如抒情音乐里如泣如诉的慢板。不久,这慢节奏逐渐加快,演变成进行曲中如歌的行板。随着速度的加快,最后是快板,如催征战鼓,万马奔腾。伴随着几声凄惨,浪声肆意,突然一个休止符,一切回复了平静。我不禁想起了白居易的诗句,银瓶乍破水浆迸,四弦一声如裂帛。

      我习惯这样了。但邻居总有几天有事不在的时候,睡前的节奏被打破,就像某妻没有了丈夫的鼾声。漫长的黑夜,我的脑细胞充满了星星,各种光芒交织,织成一个巨大的光网,蜘蛛女飞快地穿梭于网眼之间。半夜惊醒,常常出得一身冷汗。

      我枯燥的进修生活,往往两点成一线。尤其是吃饭,有了上餐不知下餐。好不容易盼到周末,我想起了客家饭店。

      这次是坐公交去的。站点下车行五十米便到。上午十点钟,我先去逛了沃尔玛。十一点过去还是太早,没看到什么客人。早去本没什么,问题是收银台里没有女神。我径直入得店内。菜台上的菜才摆出两三种,尽是素菜,我喜欢吃的红烧猪蹄和糖醋鱼还没有煮出来。不知不觉肚子咕咕叫了。正想坐下,只听楼上有人说话,我仔细一听,是我的家乡土话。说话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边说边下楼。我一眼看到那位女子,上身穿蓝格子衣服,前面系着白色围裙,正款款而下。随后跟着一位年轻的男孩。

      也许我来得太早,她见到我,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我和她点了个头,算是招呼。我忍不住问她:“你们是客家人?”她走近了我,欣喜地回答:“是啊,你怎么知道?还说得特准!”老乡之间一下拉近了距离。偌大的一个城市能遇到老乡还真是机缘。

      我终于对她有了初步的了解。她叫赖小兰,在这里开饭店刚好有一个年头。四年前在老家结婚,生了一个男孩才三岁。她受不了丈夫嗜酒成性,嗜赌如命,毅然离开老家出外创业。选择这个城市是因为她的弟弟。弟弟职业大学毕业留在这里工作,姐弟俩正好有个伴,生活上可以互相照应。刚才那位男孩就是她的弟弟,是来姐姐店里度周末的,顺便帮个小忙。

      问起我的来路,我也实话实说。她说她能遇到一个当医生的老乡,如获至宝。我们两个打赌年龄,她不相信我比她大,我亮出身份证后她才心服口服。也是这次身份证的亮相,发生了一件令我终身难忘的事情。

      一个月过去了,我几乎忘掉了她。

      有一个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房,正准备出去吃晚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小兰打来的。她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叫我去她的店里吃长寿面。我当时眼泪快掉出来了,难得在外乡有人清楚地记得我的生日!

      小兰是个细心的女人,更是一个有心之人。就是上回瞄了一眼我的身份证便暗暗记下了我的出生年月日。

      她是在店的二楼请我吃饭的。与一楼相比,二楼更宽敞、更明亮,也更清洁。摆的都是圆桌,可供客人炒菜喝酒。专门还设有两个小包厢。我就安排坐在其中一个包厢里。小兰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我的面前。两个荷包蛋在面线的上面闪着金光。

      “你先吃吧,我去把鸡汤拿上来。”

      客家人做鸡汤是非常讲究的。首先是原材料。她这只小母鸡是她弟弟小泉从家乡带来的。她的客户要求吃到原汁原味的河田鸡,她弟弟乘回家之机,一并带来六只,眼前剩下一只成了我生日的佳肴。

      久违了的客家炖母鸡,汤美料香,滑而不腻。鸡的味道是一点一滴炖出来融入到汤里的,喝下去感觉有一股浓浓的香直冲大脑。

      “好吃吗?一个人在外面很难吃到这样的汤吧。”

      她夹了一块肥硕的鸡腿放进我的碗里。我只顾埋头吃,没说一句话,此时此刻任何感激的话语都显得苍白。

      这鸡,这汤,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鸡汤了。是一种爱无声无息地侵入我的肌肤,温暖我的心田。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见面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五一节那天,她嘱托弟弟守店,我们相约去了森林公园。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和文化水平只有三年级的她玩在一起,而且还那么开心。是因为她热情,美丽,淳朴,真诚,还是拥有相同的乡音?我一概不知。

      那棵古树,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叶子已经掉光,远远望去像一棵枯树,走近一看才发现枝干上长出了嫩嫩的绿芽。小兰说,好可爱啊!她的脸靠得很近,青翠的嫩芽几乎触到她的鼻尖,而我咔擦一声为她留下一张“新生命”的照片。

      公园有多宽,我们的心就有多宽。过山车,海盗船,跳楼机,大摆锤,无需智商只需胆量的活动项目我们通通玩了个遍。也许在这样的空间才能让人的心情充分释放,可以牵手奔跑,也可以同时在草地上往后一躺,任凭阳光沐浴,清风送爽。小兰虽然一身城里人的装束,言谈举止总脱不了乡下人的俗气。她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由衷地发出感慨,如果把她家的那头老水牛牵来,一定喂得饱饱。荷花池边游客们正在喂鱼。小兰挤进人群,头往池里一看,颜色各异的鱼儿游成一个大漩涡,有的在荷叶下面穿梭不停。抢食最凶的是那条大黑鱼,尾巴长长的,飘逸至极,追逐嬉戏的同时,喜欢以头顶另一条鱼的腹部。小兰说,这条鱼如果在她店里,可以有好几种煮法。鱼头可做汤,身段可焖可蒸可炸,一条鱼能做一桌的菜。真是三句不离本行。走累了,她想在水泥桌凳边小歇,习惯性地把凳子挪一挪,殊不知这是固定在地上的水泥凳,我看到她尴尬的表情后,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真正意义上的更深层次的了解她其实就在今天,她无拘无束,无所顾忌,把她的家庭和她的经历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她讲起了老家农历正月十三“千年古事、万年花灯”的会期,那种鞭炮规模,真像原子弹爆炸,烟雾笼罩着大地,两米之内看不清谁是谁。她就是在这个节日里被人介绍给了邻村的现在的丈夫。丈夫是个酒鬼,嗜酒成性不说,还好赌,把仅有的微薄的家产输得精光。小兰是他的出气筒,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就因为这样,她很少在公公婆婆家住,嫁了也白嫁,在父母家的日子反而更多。丈夫除了完成生育任务,平时基本不碰她。神经起来就到岳父母家闹。出于无奈,她眼不见火不生,才来到这个城市,独自过着平静的生活。

      小兰是个孝顺的女人。她的父亲也隔一段时间会来看她。她对她父亲的描述令我忍俊不禁。她父亲是个比陈焕生还土的人。第一次从大城市回到家里,他就把见闻告诉他的爱人。他绘声绘色地说,站在商场的扶梯上从一楼到五楼,竟然那么轻松,不费一点力气,这样的话上一百层他都不怕。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啊,那才好看。红灯一亮,自行车摩托车汽车所有的车停着不动;绿灯一亮,车啊人啊拔腿就跑,像赶什么一样……。

      小兰和我无话不说。她没有把我当成外人,甚至像亲人一样我。生活是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走一步算一步,未来就是一个未知数。我至少认为,她目前虽能赚一些钱,但精神上是很空虚的。看得出来,我能陪她,她非常快乐。她说,等她发了财,会请我去北京旅游,费用她全包。

      两个在外漂泊的人从相识到相知,精神上互相有了依靠。电话信息也频繁起来。

      又有一个晚上,她告诉我她发烧了。附近药店开具的药吃了不见好转,咳嗽不止。我迅速带着听诊器到了她的店里。一检查是肺部感染,我建议她去打点滴,不然病情会越来越重。她听了我的话,就近找了个社区医院治疗。我在医院陪她到了凌晨三点才送她回店。

      她住在店的三楼阁楼。我之前仅去过一、二楼,真不知道上面还有个碉堡。我是扶着她上楼梯的,我们靠得很近,我能听到她急促的喘气声。虽然发烧已退至38度,但她头还是很晕。

      阁楼本来很小,堆满了东西还放了一张床。我明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条件尽管艰苦,我想她是快乐的,她有她的世界,一个不受他人干扰的属于自己的世界。阁楼空间狭小,加上天气闷热,一进去就觉空气不畅。她上床后,我转身想走,却被她叫住。“你不要回去了,就在这里陪我,万一又烧上去,你是医生,更有办法。”说实在的,我是担心她不方便,并不是我不愿意留下。既然她已开口,我就奉陪到底。我便倒在沙发上睡,听到她的鼾声后我才慢慢睡着。

      “你和我一起去买菜吧。”她醒来便说。看来她头晕好多了,从精神状态可以看出。

      对面沃尔玛超市是她经常买菜的地方。我跟在她的后面走来走去。她对采购什么品种了如指掌。就像我每天查房,开医嘱,写病历一样,一切成了习惯。我在家里平时很少买菜,想不到在这里勤劳了一回。她虽然没有文化,但煮菜做饭干家务不用说是超一流的。从她挑菜的速度就说明了这点。她知道超市商品价格的变动,什么菜今天贵了一毛,什么菜便宜了五分。便宜的她就多买一点。一会儿功夫,我们就满载而归。

      中午站在收银台里面的是我而不是她。帮工很好奇,问老板是否又招来一个戴眼镜的。我做梦也想不到,也成了饭店的帮工。当然这个活也不是很好干的,找钱速度慢时时被顾客责骂。不过也学到一招,零碎的硬币哗啦啦一手扫进抽屉里。

      中午这阵子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来吃的顾客大多是附近打工的民工。也要送外卖。我心里觉得好笑。我同样要负责帮打汤,送到每位顾客的面前。

      日子长了,有的顾客见面次数多,也开始叫我老板。小兰常常站出来与别人解释,但越描越黑。后来小兰懒得搭理,权当默认。

      说来也奇怪,她对我无任何苛求。我也知道这是没有结果的邂逅,像兄妹一样相处。她似乎也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她有个愿望就是在这里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彻底离开丈夫,不想再受他的凌辱。她本想改变她的丈夫,但他的恶习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救药。如能改变,那是咸鱼翻身。独立的人格强烈依附在这个弱女子身上。要养好自己、老人和孩子,她必须自强不息,再苦再累也得撑下去。

      有一天,我告诉她,我进修学习结束回家了。她久久陷入了沉默。看得出来她有些失落。她知道她的未来永远是个谜。

      二年后,我晋升了职称。

      她却已经搬到另外一个城市。

      她说她丈夫已去世,新交了一个男友,有可能结婚的那种。我心里暗暗祝福他们。

      我永远会记得那碗长寿面,那碗鸡汤。它也是我的心灵鸡汤。

    【审核人: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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